第八章
于是,我再一次完全迷茫了,我爬到楼上的房间,这场闹剧搞得我精疲力尽。如果我们吵得再凶点——因为我根本没法理解——我的床上还是没有吉娜微,我们两人各自把自己锁在自己的温室里。一直中午,我才下楼去街上吃快餐,然后返回。外边,夏日炎热的午后高温烘烤着屋顶。于是我停止一切思考,陷入一片空虚,浪费着空虚的时间。
我几乎可以记得另一个夏天,当我住在由旅馆改造而成的医院里。是巴黎吗?那是一个欢庆胜利的夏日吗?在那里,整个炎热的午后我都躺在一张简易床上,看着天花板。然而,那个胜利的夏日里,士兵们在满是活塞声的甲板上的黑市里分配着大量的珍宝和女人,那些天里每个人贪婪地做着交易或者安顿家人,建立联系,诱奸女演员,在扑克游戏里输掉或者赢得半年的工资。那几个月里,无声无息的机器散发着热气,如果刮刮胡须修修面,男人们就会大肆吹嘘。
尽管外头还在持续着,我几乎没法活动。那段时间我看见我自己走来走去,甚至有能力离开医院几个小时,但我无所事事。我只是读着报纸,吃着提供给我的食物,我从来没有靠近过黑市。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我没有离开我的简易床。
偶尔我也会爆发,我必须顶着满脸绷带外出,而且我认为我在皮加勒区的一个酒吧喝醉了。那个晚上我花了五十美元,那儿有士兵在我的耳边喊叫着,我差不多可以从女歌手的歌声里回想起那些话,差不多可以摸着没穿衣服前昏昏欲睡的妓女。或者我只是在巴黎的酷夏里愈发憔悴?我的思维呆滞了,身体麻木了?
有时候,我确定我过去在床上躺着,看着自己在英格兰或者在非洲照的旧照片,我会像医生一样验证照片上的脸。然而,我只能想象,因为大多数的时间里我看着自己的快照时,完全没法回想起自己之前的脸,而且我不知道是否能想象出来。或者躺在床上,是否能看到无数的小孩排队等待着我们扔进垃圾桶里的残渣,看到所有我们指责的妓女和我们咒骂的农民,因为他们不了解我们,而且我们喝醉了。痢疾,战壕足,我们磨破的靴子,被杀害的人等等,通通都想起来了。最后机器停止了,但我更早地停了下来,然后那个夏天就在巴黎躺在简易床上。这些也可能是虚构的。我数着墙上的裂缝,帝国陨落了,国王下台了,但那已经露出了端倪,我演着一出密室话剧,在这个剧里,机器会让我离开……去哪呢?
这里,我躺在另一张简易床上,整个炎热的午前都在打瞌睡,然而外面城市的街道上,人群来来往往,做完了差事,工作又开始了。我下楼吃饭,然后回房间坐在桌子旁,用几个小时的时间让自己变得无精打采。我觉得自己的工作遇到了危机,想要推进而又充满矛盾,想要理解而又过于散乱。一个小时又过去了,我连一两行字都没有写出来,最后只好放弃了。到了晚上,我觉得需要去找麦克劳德谈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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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