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离开山西的前夕,张之洞才知道三晋依旧在大种罂粟
铺,便把大根叫来说:“你再去跟那位薛老板聊聊,问问他罂粟根绝了没有,老百姓的日子过得好些没有?”
半个时辰后,大根赶上了车队。
“是的。”袁半仙点头,“买妾而不娶妻,于两人都有利。”
张之洞穷追不舍:“你为什么不肯嫁给我呢?是嫌我老,还是嫌我丑呢?”
准儿出去了。然而,她没有料到,她的这几句童稚之言,却使父亲陷人了沉思。
怪不得太原妓可以为他而死,这位八闽才子对沦为烟花女的恋人,其情其意是何等的深切啊!情难得,难得的是两心相印,两情相许。佩玉不同意,应是她不知我的情。张之洞决定放下抚台的架子,以普通人的身分去向恋人倾吐心中的一腔真情。
那一夜,佩玉无意间与他谈起了“和”,从奏琴的角度谈到她自己对“和”的领悟。这个被经师们说得神乎其神的“和”,却被一个普通女琴师解释得那样具体平实,听得见,摸得着。众音和谐方成乐,众民和谐方成邦,众邦和谐方成国。大道理皆从小道理而来,小道理又往往能启发大道理的产生。山西巡抚从一个女琴师的无意谈话中,领悟了安邦治国的深刻大道理。
张之洞并不清心寡欲,四十六七岁的他仍需要女人的温情,正是身边多年来缺乏贴心知情的女人,才使得他有“人生难得最是情”的感慨。这两年多来,他不是没有想过要续娶的事,但每一想到此事,伤心之情便会油然而生。得知新巡抚原来是丧妻的鳏夫后,太原城不少人出于各种不同的目的,都想为巡抚撮合一桩亲事,但张之洞自己的心中却总热不起来。他心头上有一块结始终没有解开。
“您是说买一个女子做妾,而不是做夫人?”
“你倒是开口说话呀!”
她轻轻地说:“谢谢大人的厚爱。若早知道大人这样喜欢听我的琴,我可以每天专门为你弹奏几曲。”
佩玉努力压住胸中的波涛和乱云,终于说话了:“小女子不配与大人谈这桩事。”
“为什么?”见佩玉开口了,张之洞刚刚萌生的急躁心绪立刻平静下来。“我知道,你是嫌我老了。你别看我双鬓都白了,我其实还不满四十八岁。我是道光丁酉年生的,属鸡,你帮我算算,看是不是四十八岁?两三年前我还只有几根白头发,来山西后,不知不觉问两鬓头发都白了。我自己也没有想到会白得这样快。”
虽然佩玉不是嫌他老,不过也没有料到他只有四十八岁。看他的模样,佩玉总以为有五十四五岁了。女琴师轻轻地摇了摇头。
佩玉不是一个寻常女子,要她委屈做妾,她会愿意吗?他托桑治平的夫人柴氏先去试探试探。果然,女琴师拒绝了巡抚的美意。张之洞的心头顿生一股凄凉之感。晋阳书院酒席上,刘森所说的太原妓的故事又冒出他的脑中。半生潦倒的欧阳詹,可以赢得绝色女子的生死相许,身为堂堂巡抚的我居然就得不到一个女琴师的爱情,这是什么原因呢?
“我知道了,只是嫌我长得丑。”张之洞坦诚地说,“我是长得丑了点,个子不大高,五官也不太整齐,我有自知之明。但自古以来,选女婿看才不看貌,男子汉不在长得好不好,而在有无才干。太后不嫌我丑,放我做山西巡抚,现在又要我去做两广总督,与洋人打交道。太后不担心让长得丑的张某人去跟洋人打交道,会丢大清国的脸,她知道没有才干的总督才会丢大清国的脸。”
佩玉正在为拒绝巡抚大人而心中不安的时候,没想到抚台亲自来到她的房间。她心里慌乱,表面上依然镇静如常:“大人将升两广总督,佩玉祝贺大人荣升。”
二十七八岁的佩玉,本来长得五官清秀身材匀称,但她一来家境清贫,酷爱琴艺又使得她养成了朴素淡雅的习性;二来她作为一个寡妇,世俗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