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1927年——钟媛媛 钟昌 刘汉柏 刘宗祥
子转过身来,身上抖了几抖。真的,刚才那个卖藕人,也被当兵的捉进来了!个把妈,真是疯了!国民党真是疯了,连卖藕的都捉。老子今日难逃一劫!
“呃,喊你妈的个球啊!呃,我说,是他把藕卖给你的?”
当兵的用刺刀在篮子里戳,把整整齐齐一篮子白生生的藕,戳得稀烂。孙猴子的脸拉长了,凹进眼眶里的眼珠子闪过一瞬火花。
“是的,这藕是他卖给我的。我的堂客害病,想喝藕汤,冇得法,碰到了,就买了。”孙猴子眼睛的火苗只是闪了一下,就熄了。光棍不吃眼前亏。玩了二三十年的光棍,这个道理还是晓得的。
“害病?害病还想喝藕汤?你住在哪里呀,跑到这里来买东西?”
“嗨,问那么多干什么?管他呢,先抓过来,拴起来再说!”
“对哦对哦,问这么多干什么?上头说得很明白,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走一个!快点!”
在一边看押“犯人”的兵们不耐烦了。看来,这些当兵的真想让绳子上拴的人越多越好。
“老子就住在这租界里头。么样,真的不分红黑就要捉人?跟你们说,莫把老子逼急了!老子洪门堂口不是好惹的!要捉我也可得,让老子先把东西送回去,给洪门山寨和法国租界打个招呼,再随便你们捉!”
孙猴子也真是急了。人一急,往往急出智慧来。他豁出去了,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随口搬出洪帮的牌子,还顺便扯出了法国租界的旗子。
“算了,你他妈运气好,去,去!滚!”
一听放自己走,孙猴子根本就听不进当兵的底下还在说什么,转身刚迈步,又转过身来,拎起装藕的篮子。虽然被当兵的戳烂了,洗一洗,将就煨一铫子汤,还是可以的。
“老总,把我也放了唦,我是种田的呀,我是卖藕的呀,我屋里,还有八十岁的老娘哦!”
“怎么啦?种田的泥巴腿子里,共产党多得很!越穷的地方,共产党就越多!你他妈的不知道吧,武昌那边,专门捉你这样种田的共产党!”
闪电,像一条受惊的蛇,在头顶惶惶地盘旋了一瞬,隐进浓云中去了。整个天地,仿佛就只有这条不安的蛇在表演,只有这条不安的蛇,是个活物。惊蛇倏地隐没,天地在短暂的昏厥之后,又蓦地惊起,推出一个硕大无朋的石碾,从遥远的云海深处,滚将过来!雷声由沉闷转为浑厚,震下浓云中纷纷扬扬的水腥气。
“么样这重的血腥气?”
钟昌朝黑乎乎的天空瞄了一眼,皱了皱眉头。
他三跑两跳蹿过几条巷子,闪进了刘公馆。
“哎呀,下雨了啵?这黑的天,跑回来做么事唦!哎呀,你看你,这些时都不回来一下,让娘惦记呀……”
钟毓英絮絮叨叨的,语无伦次,从衣襟里抽出手绢来,就要往儿子头上擦。
“姆妈,您家哟,算了,冇下几大的雨,您家。媛媛妹妹咧?”
钟媛媛比钟昌晚两个时辰出生,钟昌就自觉地有了兄长的责任。都在一个军校里头,虽然男女有别,但总还是见得到的。这几天,钟昌一直没有看到妹妹,心里很不安。
钟媛媛的政治倾向,钟昌是知道的。《革命军日报》和《国民日报》相继发表了钟媛媛的《从军日记》之后,她成了名人,也把她的政治立场毫无隐蔽地暴露了。眼下,恰恰是革命左派遭殃的时候。在军校里头,还稍微好一些。革命左派手里有枪,别人还不敢轻易下手。自然,总会有下手的一天,但相应眼下要安全一些。这个时候跑到别的地方去搞活动,真是太苕了,太危险了。
“你问她哪?你这么惦记人家,人家惦不惦记你咧?人家好哦,在租界边上找了个饭碗咯!”
一听儿子提钟媛媛,钟毓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