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买金子买金子
凑到十万,我们就买五两,凑到二十万,我们就买十两。记一笔总帐,某人出了钱多少,将来兑现,按照出的资本分帐。黄金储蓄券,记着出钱最多的那人姓名,由他开具收条,分交投资的,收据由他亲自签字盖章为凭。储券也由他负责保存。大家不要以为我出的主意,我想拿这储券,我手边只有现款三万。我这个数目不会是最多数。”
他这样说着,就有好几个人叫着赞成赞成。有的说出二万,有的说出一万五千,那不够一万的,就再向别人去商量,借点小数来凑整的。都是这样说,连五钱金子都定不到,那就没意思了。那两个川籍学徒,也由床上坐起来,不看川戏唱本了。一个问道:“哪天交款?”
张胖子道:“打铁趁热,马上交款。陈先生年纪最大,我们公推他临时主席,款交给他。我们再推一个代表,明日一早到中央银行去排班。由主席今晚交款子给他,他负全责去办储蓄。将来兑现的时候,大家奉送一笔排班费。这样做,我觉得最公道也最公开。大家干不干?”这时,除了陈伙计为着凑不到款子,谢绝当临时主席外,其余的人一律同意。有的开箱子找钱,有的在衣袋里摸索。
那两个川籍学徒,是这楼上最穷的分子,各各掏摸身上,都不过两三千元。甲学徒向乙学徒道:“别个都买黄金,我们就无份,我们也凑五钱金子股本,要不要得?”乙学徒向床上一倒,把那放在被卷上的川戏唱本,又拿了起来,答道:“说啥子空话?我没得钱,你也没得钱。发财有命喀。”甲学徒走过来,拉着他道:“我和你咬个耳朵(说私话也)。”于是低声道:“大司务老王有钱,我们各向他借四千。自己各凑一千,不就是一万?”乙学徒道:“你去和他说吗,碰他那个酒鬼的钉子,我不招闲。”那甲学徒倒是想到就办,立刻下楼到厨房里去了。
约莫是十分钟,有人就在门外叫道:“买金子,买金子,要得吗!”门拉开,那个大司务老王进来了。他一张雷公脸,满腮都是胡桩子,在蓝布袄子上系着青布围襟,手捞起了围襟,只管揩擦着两手,笑着问道:“朗个的,打会买金子?我来一个,要不要得?”
张胖子笑道:“好长的耳朵,你怎么也知道了?”老王道:“确是,大家带我一个。”张胖子道:“你搭上多少股本?”老王道:“今天我有三万块钱,预备带下乡去,交给我太婆儿,没得人写信,还在我身上。让她多吃两天吹吹儿红苕稀饭,(吹吹,犹言可以吹动之米汁也。红苕即番薯)不生关系,列个老子,我先买金子再说。三万块钱,买一两五,过不到瘾。我身上还有二千四百元零钱,我再到街上去借三千元,凑起四万,买二两。列个老子,半年后有四两黄金,二天给我太婆打一只赫大的金箍箍(戒指也),她作一辈子的梦,这遭应了梦了,喜欢死她,列个老子,硬是要得。”说着,他不住伸手抓雷公脸上的胡桩子,表示了那番踌躇满志。引得全楼人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