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买金子买金子
里的沙丁鱼,出去就换上了西服。你在街上遇到他,想不到他是住在这鸡窝里的。
陈伙计看到李步祥换下了西服,倒想起了一件事。笑道:“李先生出去跑市场,舍不得穿这套西服的?今天忙到这时候回来,有什么好买卖?”他毫不考虑,笑道:“抢购黄金。”陈伙计抓了把花生走过来塞到他手上,笑道:“别开玩笑了。”他是江苏人,憋了这句京腔,那个开字和玩字,依然是刻字晚字的平声,实在不如本腔受听,全楼人都笑了。
李步祥剥着花生,笑道:“你以为我是说笑话吗?我是真事。明日一大早,我就到中央银行去排班。明日上早操的朋友,希望叫我一声。”原来这楼上也有一位国民兵团的壮丁,是堆栈里两位学徒。他们没有吃花酒的资格,各端了本川戏唱本,睡在床上念。就有个川籍学徒答道:“要得。往常买平价布,赶汽车,(川人对乘船乘车,均日赶)都是我喊人咯。”
陈伙计道:“李先生真去买黄金储蓄券。若等一天,我们一路去。”李步祥道:“我不说笑话。你若是打算买,那就越快越好。听说下月一号,不是提高官价,就是停止办理黄金储蓄。这消息虽然已经外露,知道的人,还不算多,等到全重庆的人都知道了,你看,银行门口怕不会挤破头。所以要办……”
那位陈伙计,本已坐到那三屉桌子边,缓缓地剥着花生。听了此话,突然向上一跳的站了起来,问道:“李先生,这消息靠得住?”李步祥倒不是像他那般紧张,依然坐在原位上,剥了花生米,落在右手掌心里,张开嘴来,手心托了花生米,向嘴里一抛,咀嚼着道:“不管他消息真不真,决定了办,明天就办。早一天办,拿了储蓄券,将来就早一天兑现取金。”
有位坐在床上端酒碗的张老板,是个黑胖子,穿了西装,终年顶了个大肚子,颇有大腹贾的派头。谈起生意经,倒只有他是陈伙计的对手。这时,他把酒碗放下,将五个指头,轮流的敲着桌子,因微笑道:“老兄,我刚才和你商量的话怎么样?你何必一定要买十两?你手上有十五六万先买他七八两,等凑到了钱,再补二两,那还不是一样?老兄,你要知足,你一万多块钱,变成了三两多黄金。黄金卖了十五六万,再去作黄金。黄金卖了十五六万,再去买黄金储蓄,半年之得,有半斤金子了。”陈伙计听了龇开了牙齿,手摸了几下胡子,笑道:“既然是对本对利的生意你为什么不干。”
张胖子皱了眉,嘴里缩着舌头啧的一声,表示惋惜之意,因道:“我的钱都在货上了,调动不开,手边上只有两三万元,二两都凑不上。”说到这里,陈伙计突然兴奋着,站了起来,大声问道:“各位有放债的没有?三千五千,八千一万,我都借。半个比期,我一定奉还,只要能凑成四五万块钱,我就心满意足了。我照样出利钱,但我希望照普通银行的规矩,七分或八分,不让我出大一分就好。”他这样号召着。虽然有几个人响应,但那数目,都只三千两千。
那最有办法的张胖子,拖了个方凳子,塞在屁股后面,就在桌子边坐下,在花生壳堆里挑着完整的花生出来,慢慢地剥着吃,他却不说什么。陈伙计望了他道:“老张,真的!你有没有现款?”他这才笑道:“老兄,赚钱的事个个想干的啊!我有钱,我自己也去买黄金储蓄了。”陈伙计道:“我不相信你就只三万现款。”
他慢慢地还是在剥花生,在花生壳堆里找花生,而且还把喝光了酒的空碗,端起来闻上一闻。看它脸色沉着,好像是在打主意。于是大家也就沉默着,听他发表什么伟见。果然他挑出一粒花生,又向花生壳堆里一扔,然后脸子一扬道:“我倒有个有福同享的办法。像凑钱买航空奖券一样,现在我们在这屋子里的人,除了自己有钱可以去买三两五两的不算。那只能买一两八钱,或者连五钱都不够买的,可以把款子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