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座珠帘(13-2)
何敢贸然当此大任?幸喜西捻已平,李少荃不必再视两江为禁脔了。以东南之财赋,赡西北之甲兵,且看老夫的手段!”说罢哈哈大笑。
文祥这两天正在看《晋史》,心想,世间真有桓温、王猛这样的人物!唯有耐心跟他细磨。于是解释大乱平后,各省善后事宜,极其繁重,办洋务、造轮船,讲求坚甲利兵,更非巨款不可。最后答应,一定不会让他空手而回,白来一趟,但“军饷”的确数,要户部仔细筹议了再说。
左宗棠当然也知道朝廷的难处,同时他也信任文祥是个实事求是的人,所以有此结果,已经相当满意。当天宾主尽欢而散。
到了中秋那天,一大早骑马入宫,先在军机处休息,等照例的军机“见面”以后,第一起召见的,就是左宗棠,由恭王亲自带班。左宗棠还是初次进入内廷,九重禁闼,肃静无哗,一路上侍卫和太监都紧靠着墙边走路,看见恭王,无不垂手请安,那份敬慎恐惧的天家威仪,别有慑人之处,把个从来见了什么人都不在乎的左宗棠,也搞得心里七上八下,自觉肩背之间的肌肉,有些发紧发冷。
就这样默想着觐见的仪注,不知不觉已走到了养心殿,太监打起门帘,由正殿进东暖阁,他眼中已看不见恭王,只记得幕友所教的礼节,三步走过,双膝一跪,口中奏称:“臣左宗棠恭请圣安。”然后免冠磕头。照规矩帽子先放在地上,而赏过双眼花翎的,得把翎尾朝上,这一点左宗棠倒记得,但磕过头起身跪近御前时,却忘了再把帽子戴上。
他这时只看到前面数步的一个垫子——这是优遇,也是提示,须跪在那里奏对,左宗棠光着脑袋跪在垫子上。
“左宗棠,”第一个开口的是慈禧太后,“这几年你辛苦了。”
“臣蒙先帝知遇之恩,应该竭忠尽力。”
“你是那一天动身到京的?”
“臣八月初二从连镇动身,初五到天津,初十到京。”
“一路上可安静啊?”
“大乱以后,民不聊生,眼前看起来倒还安静,全靠疆臣实心办事,整顿吏治,百姓不吃苦就不会乱了。”
“朝廷也是这么想。”慈禧太后接着又说,“所以把曾国藩调了来当直隶总督,你们要和衷共济才好。”
“是!”左宗棠答道,“曾国藩的知人之明,臣是佩服的。”
这时慈安太后问了:“你跟曾国藩讲过学没有?”
“臣跟故降补河南布政使贺长龄讲过学。那时曾国藩做京官,臣不曾跟他有交游。”
“喔!”慈安太后又问:“你是那一科的?”
“臣是道光十二年壬辰,湖南乡试中式第十八名。”
这时慈安太后才想起来,左宗棠是个举人,不是进士,连问两问都没有问对,她不愿再说话了。
于是慈禧太后接着问:“你出京多少年了?”
“臣在道光年间,三次进京,最后一次是道光十八年出京,算起来整整三十年了。”
“道光十八年?”慈禧太后看着恭王问道:“曾国藩不是那年点的翰林吗?”
“是!”恭王深知左宗棠的一生憾事,就是不能中进士,入词林,偏偏两宫太后触及他的隐痛,所以趁机捧他一下:“左宗棠的学问,不输于翰林,他是讲究实学的人。”
慈禧太后非常机警,立刻便接口说道:“朝廷用人唯才,原不在科名上头讲究。左宗棠,你看,西北的军务,得要多少时候才能成功?”
这问到要紧地方来了,左宗棠不敢疏忽,想了想答道:“西北的军务,须剿抚兼施,一了百了,总得五年的工夫,才能班师。”
五年的工夫似乎太长了,但“一了百了”这句话,慈禧太后深为喜悦。心里在想,五年以后就是同治十二年,皇帝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