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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第二天又来了,他们让挑选出来的年轻人站成一排,做了粗略的体检:检查皮肤、喉咙、耳朵、头皮和眼睛。结果全都合格,于是这些年轻人就登上了卡车。亲朋好友们尾随着卡车缓缓穿过村庄,送到村外,但是告别的场面却出奇地平静:没有呼喊,没有仪式,甚至没有悲哀,只是离别。
卡车在那条不知通往何处的新路上颠簸了很久,然后穿过一道铁丝网大门,在一个码头停下,那里有一艘客轮在等候。年轻人一个挨着一个上了船,进入船舱,一排排坐下来。但是纳姆迪仍呆在甲板上。“这里风浪很大,”船长进入驾驶室前警告纳姆迪,“你的衣服会被打湿的。”
纳姆迪笑着说:“我不介意。”
船驶离码头之后,纳姆迪迎风而立,呼吸着新鲜空气,兴奋不已。他是在岸边的回浪中长大的,大海其实离他很远。他目睹过海潮涌进红树林沼泽地的情景,通过被海潮冲到岸边的鱼品尝过海水的味道。在河湾,他偶尔会瞅见个头更大的鱼。但是村里人的捕鱼范围仅局限于海岸附近,几乎不到开阔的海面上去。他们认为那里凶险四伏。现在纳姆迪乘的船正顺着一条宽阔的河道进入…条更宽阔的水域,大海一览无余地展现在他们面前,像一只展翅欲飞的苍鹭。
船向着伯尼岛开去。远远望去,那是被灯火簇拥着的一个低矮的轮廓。等船慢慢靠近之后,细节越来越清晰地显现出来。那些蹲伏着的灰色庞然大物现出了原形,原来是储油罐。一座座金属塔从雾中钻出来。油轮张着大嘴,如饥似渴地盼望着原油。
当船经过近海的石油平台——一座座漂浮在海面上的灯火城市时,雨点开始落下来,伯尼岛变得更大了。
船的发动机关掉了,船体大幅度地摆动着,缓慢地滑了进去。纳姆迪看到了巨大的储油罐周围的防护围栏和暸望塔。而外面是又脏又乱的棚户区,不过纳姆迪和工友们没有在这里落脚。船穿过一扇门,滑入一道水闸。等船过去之后,这道水闸的门就关闭了,前面又有一道水闸的门打开。
伯尼岛位于三角洲的入海口处,是横贯尼日尔石油管道的终点。这里是所有管线汇集的地方。在这里石油被灌进油轮的肚子里。
纳姆迪会永远记住第一次吹空调的感觉。那种沁入肌肤的凉意就像坟墓里的那些英国鬼在他皮肤上吹了一口凉气。他以前也体验过类似的感觉。在村中的集市上,那些存放冷饮和蔬菜的冰箱打开门时会漏出一丝凉气。给这些冰箱供电的是一台老1日的发电机。在伯尼岛完全封闭的屋子里,空调远远不止吹一口气,它把人的整个身子都裹进凉气中了。空荡荡的走廊像玻璃一样光洁。日光灯管上没有小虫子飞来飞去的身影。他们睡的是双层床,吃的是装在格子托盘中分不清种类的食物。床上无须再挂蚊帐,因为任何想穿过走廊飞进宿舍的蚊子都会累死在半路上。
纳姆迪在岛上接受的培训内容包括把发动机拆开后再重新装上、给轴承上油、擦钝齿、更换同步齿带。这样的培训并不比他看父亲修理村子里的发电机时学到的东西多。
村子里来的其他年轻人也没有什么进展。他们被层层刷下来,离开机械修理的岗位,被安排做一些体力活。有些人在保安队值班,有些人做清洁工作,有些人干脆一天到晚只管扫地。有些人被分配到远至波塔库的地方,给石油公司管理人员的家里修剪草坪或者在码头和海湾之间来来回回装卸货物。
然而,这些石油人对待纳姆迪还是有区别的。他是那帮人中唯一一个按协议完成了全部培训的年轻人。在伯尼岛上的岗前培训结束后,纳姆迪被分配到测震组。他的任务是用手摇曲柄把地螺钻钻进淤泥里,在湿泥土里打上孔,塞进炸药,再盖上土,然后快速拆开导火线,撤回到安全地带。完成这些工作后,他已是大汗淋漓。最后的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