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咸阳……急报!陛下……陛下……驾崩了——!!!
驾崩了——!!!
最后三个字,如同九幽寒冰凝结成的巨锥,带着冻结一切的森然死气,狠狠砸在刚刚还沸腾着狂热胜利气息的城楼之上!
万籁俱寂。
时间,空间,连同城楼上所有欢呼的士兵、激动的将校、甚至呼啸的北风,都在这一刻被那声泣血的哀嚎彻底冻结!
蒙恬脸上的表情瞬间僵硬,血色如同退潮般从他脸上褪去,只留下一片骇人的惨白。他高大的身躯猛地晃了一下,仿佛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踉跄着后退半步,扶住了冰冷的城垛才勉强站稳。那双刚刚还燃烧着铁血与震撼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巨大的、难以置信的茫然和空洞,死死盯着那个伏地不起、浑身浴血的传令兵,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城墙上,死寂无声。只有那传令兵粗重而断续的、濒死般的喘息,像钝刀一样刮擦着每一个人的耳膜。
我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
冰冷的铁面具遮住了脸上所有的表情,唯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那目光,深如寒潭,不起半点波澜。仿佛那一声足以让整个帝国天崩地裂的噩耗,只是一片落入深潭的枯叶,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
我抬起手,动作稳定得没有丝毫颤抖。
咔嗒。
一声轻响,覆面的铁甲被摘下,露出下方年轻却冰冷如石雕的脸庞。
寒风卷着雪沫,掠过脸颊,带着塞外独有的粗粝。
我的目光,越过呆若木鸡的蒙恬,越过死寂的城墙,越过关外那刚刚被鲜血浸透、此刻正升腾着淡淡血雾的战场,最终,落在了南方。
咸阳的方向。
三载隐忍,三载磨刀,三载铸甲。
那柄悬于九鼎之上的利剑,终究……落了地。
时间,到了。
我抬起手,声音不高,却如同金铁交鸣,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决绝,清晰地穿透了城楼上的死寂,回荡在每一个僵立的士兵耳中:
备马。
身后的亲卫如同被惊醒的雕塑,猛地一震,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回应:诺——!!!
沉重的脚步踏着城砖,发出轰然的回响,奔向城下。
我迈步,走向下城的阶梯。步履沉稳,一步,一步。
身后,是刚刚浴血归来、沉默矗立于尸山血海之上的三百玄甲铁骑。他们身上的重甲依旧在滴落着敌人的血液,冰冷的面甲下,只有一片死寂的肃杀。
更远处,是那面沾满血污、斜插在冻土之上的玄色战旗。旗面上,狰狞的玄鸟图腾在朔风中猎猎狂舞,仿佛要挣脱布帛的束缚,直冲那铅灰色的苍穹!
城楼下,亲卫牵来了我的战马。通体乌黑,神骏非凡,披挂着与玄甲营同款的厚重马铠,在黯淡天光下闪烁着幽冷的金属光泽。马鞍两侧,那对宽大稳固、由我亲手设计改良的青铜马镫,静静垂落。
我走到马前,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它覆盖着甲片的脖颈。战马打了个响鼻,喷出一股灼热的白气,头颅温顺地蹭了蹭我的手心。
翻身上马。
动作干净利落,沉稳如山。
双脚稳稳地踏上那对青铜马镫,一股坚实的力量感瞬间贯通全身。我握住了缰绳。
身后,玄甲营的阵列中,响起一片整齐划一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三百重甲骑士,同时勒转马头,面向南方!沉重的铁甲叶片碰撞,发出低沉而压抑的轰鸣,如同沉睡的巨兽在苏醒!
蒙恬终于从巨大的震骇中挣扎出来,他跌跌撞撞地冲下城楼,冲到我的马前,脸色苍白如纸,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公子!咸阳……咸阳剧变!陛下驾崩,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