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他说的法语口音够别扭的。“Garcon!”他大声招呼侍者,然后转过脸对菲利普说:
“你刚从英国来?看过板球赛没有?”
菲利普给这么个出其不意的问题给问懵了。
“对近二十年来第一流板球队的球艺水平,克朗肖可谓了如指掌,一劳森笑嘻嘻地说。
那个玩牌的法国人离开他们,到另外一张餐桌找自己的朋友去了。克朗肖随口议论起肯特队和兰开夏队双方的球艺长处。他说起话来慢声细语,懒洋洋的,这倒是他的一个与众不同之处。他给他们讲了上回看到的板球决赛,并描述了比赛中各击球员一一被击败的详细经过。
“这是我来巴黎之后唯一惦念的事儿,”他喝完了侍者端来的book,这么说。“这儿一场板球赛也看不到。”
菲利普大失所望。劳森有点不耐烦了,说来也难怪,他是急于要向菲利普炫耀一下拉丁区的一位名流。那天晚上,克朗肖慢饮细酌,迟迟不见醉意。不过他身边的那一叠茶托表明他至少是诚心想把自己灌醉的。克拉顿看着这光景,觉得煞是有趣:克朗肖如数家珍似地摆弄他在板球赛方面的学问,显然有几分做作;他就是喜欢在听客面前卖关子,故意讲些易招人嫌的话题。克拉顿插嘴问了一句:
“你最近可见到过马拉美?”
克朗肖不紧不慢地打量了克拉顿一眼,仿佛是在揣摩这个问题。他并不急于应答,而是拿起一只茶托,轻叩了几下大理石餐桌。
“把我的那瓶威士忌拿来。”他嚷了句,接着又转过脸对菲利普说:”我在这儿存了瓶威士忌。喝那么一小杯要付五十生丁,我可喝不起。”
侍者端来了酒瓶,克朗肖拿过来凑着灯光仔细端详。
“有人喝过了。跑堂的,是谁偷喝了我的威士忌?”
“Mais personne,Monsieur Cronshaw.”
“昨晚上我特地做了个记号,你瞧这儿。”
“先生是做了记号的,可是过后先生仍照喝不误。像先生这样做记号还不是白白浪费时间!”
侍者是个嘻嘻哈哈的快活人,同克朗肖混得很熟。克朗肖目不转睛地瞅着他。
“如果你像贵族和绅士那样用名誉担保,说除了我之外谁也没喝过我的威士忌,那我就接受你的说法。”
这句话经他不加修饰地逐字译成生硬的法语,听起来煞是有趣,柜台那儿的女掌柜忍俊不禁,噗哧笑出声来。
“II est impayable,”她轻声嘟哝。
听到这话,克朗肖冲着她挤眉弄眼(那女掌柜的是个胖墩墩的中年妇人,一副女管家的派头),而且还一本正经地给了她个飞吻。她耸耸肩。
“别害怕,太太,”他吃力地说,“我可早过了不惑之年,半老徐娘的眷顾,于我已无吸引力。”
他给自己斟了点威士忌,又掺了些苏打水,细细品味着。他用手背抹了抹嘴。
“他讲得娓娓动听。”
劳森和克拉顿明白,克朗肖的这句话,是针对刚才有关马拉美的询问而说的。每星期二晚上,这位诗人都要接待文人和画家。他巧言善辩,在座的人不论提及什么题目,他都能对答如流。克朗肖是那儿的常客,最近显然也去过。
“他讲得娓娓动听,可惜全是废话。他谈到艺术,似乎那是世界上头等重要的东西。”
“怎么不是呢!要不咱们何必来这儿?”菲利普问。
“你干吗要来这儿,我可不知道。这和我毫不相干。不管怎么说,艺术是件奢侈的身外之物。人们重视的只是自我保存、传种接代。只有在这两种本能得到满足之后,他们才愿意忙里偷闲,借作家、画家和诗人所提供的余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