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过往的客商谈起当年的战事,谈起李泌、郭子仪等名将,也会谈起那个在战场上奔走的年轻御史。
每当这时,苏明远总是微笑着听,却从不插话。那些波澜壮阔的岁月,那些惊心动魄的往事,都已成为他生命中不可磨灭的记忆。
而在长安,在那个曾经风云变幻的朝堂上,关于苏明远的故事,仍在流传。有人说他是英雄,有人说他是智者,却少有人知道,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最终选择了归隐山林,在平淡中寻找真正的安宁。
时光流转,岁月变迁。长安城的朱雀大街上,依旧人来人往。只是那曾经的繁华与荣耀,那曾经的战火与纷争,都已化作历史长河中的一粒尘埃,永远定格在那个波澜壮阔的年代。
残阳泣血
江南的梅雨淅淅沥沥下了半月,苏明远倚在酒馆的雕花窗边,看着青璃踮脚收晾在檐下的药草。她绾发的银簪是去年生辰他在市集淘的旧物,碎玉坠子随着动作轻晃,倒比长安贵女们珠光宝气的钗环更入眼。
掌柜的,温壶酒!粗布短打的汉子拍着木桌喊,听说睢阳陷落了,张巡将军殉国,城里三万军民......话音戛然而止,屋内酒客们不约而同放下酒碗。苏明远握着青瓷酒壶的手骤然收紧,三日前收到李泌的密信还藏在袖中,墨迹似乎都浸着血——睢阳血战三百日,弹尽粮绝时,张巡杀爱妾、许远烹仆童,以人肉为食坚守城池,最终城破人亡。
深夜打烊,青璃擦着桌子问:你又要走烛火将她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土墙上,忽明忽暗。苏明远从箱底取出半卷残破的舆图,那是他在洛阳搜集的叛军城防图,边角还沾着陈年血渍:李泌说,朝廷要反攻洛阳。睢阳虽破,却为唐军争取了时间......
你答应过不再涉入战事!青璃的声音发颤,打翻了案上油灯。火苗腾起的瞬间,苏明远恍惚又看见马嵬坡的大火,听见杨贵妃临死前的呜咽。他抓住青璃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睢阳满城百姓为守大唐江山吃人肉、啖骸骨,我若躲在这里喝太平酒......
三日后,苏明远扮作行脚商人混进唐军大营。郭子仪握着他带来的舆图,苍老的脸上老泪纵横:二十年了,某曾与张巡在河西并肩作战,不想再见竟是他的绝笔信。展开泛黄的信笺,但使戎夷知有唐,不居大位又何妨的字迹力透纸背,苏明远想起睢阳百姓易子而食的惨状,喉间泛起铁锈味。
洛阳城外的决战在暴雨中展开。苏明远跟随李光弼的中军,看着陌刀队如墙推进,将叛军骑兵斩于马下。忽然有流箭破空而来,青璃的身影突然闪过脑海——临行前她塞进行囊的香囊,此刻正贴着心口发烫。他侧身避开箭矢,却见前方唐军阵列突然骚乱,竟是史思明养子史朝义率死士突围。
放火箭!苏明远夺过传令兵的号角嘶吼。刹那间,无数火矢划破雨幕,将叛军困在火海之中。史朝义的惨叫混着雨声传来时,苏明远在呛人的浓烟里剧烈咳嗽,恍惚看见睢阳城头,张巡最后一次擂响战鼓的身影。
洛阳收复的捷报传回长安,唐肃宗却在大明宫病入膏肓。苏明远拒绝了朝廷授予的御史中丞之职,只向李泌要了睢阳百姓的名册。返程路过睢阳废墟,昔日城池已化作白骨堆,他跪在荒草间,将名册一页页焚烧:睢阳的英魂们,洛阳收复了......
回到江南时,酒馆门口的酒旗已积满灰尘。推开斑驳的木门,青璃蜷在角落的身影消瘦得可怕。你走后第三日,官兵来征粮......她攥着染血的衣襟,我护着那些藏在地窖的粮食,他们就......苏明远颤抖着解开她的外衫,触目惊心的鞭痕纵横交错,如叛军在大唐山河上留下的伤口。
是夜,苏明远在油灯下研磨。青璃看着他将朱砂混入墨汁,在素绢上写下工整的楷书:臣苏明远谨奏:请为睢阳军民立祠,免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