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蠕动了一下,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吞噬的只是一个幻影。
四个小金人儿站在黑暗边缘,血红的眼睛满足地眯起,伸出细长的、分叉的舌头,舔舐着手上残留的、属于刘生的温热气息和汗渍。它们发出满足的、如同饱食后野兽般的呼噜声。
好吃……饱了……明天……还有……
它们嬉笑着,互相推搡着,蹦蹦跳跳地回到了屋子的四个角落,如同沉入水底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那片角落的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厢房里,重新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新鲜的血腥味,混合着刘生最后那声绝望嘶吼的余音,萦绕不去。
张生像一具被彻底抽干了灵魂的躯壳,僵直地躺在冰冷的土炕上,连颤抖都忘记了。冷汗早已流干,只剩下彻骨的冰冷和麻木。牙齿深深嵌在紧握的拳头里,伤口麻木得感觉不到疼痛。
刘生被抛入黑暗前那最后一眼——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对他见死不救的怨毒——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烫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漫长而恐怖的等待开始了。每一息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难熬。他不敢闭眼,不敢呼吸,甚至不敢转动一下眼珠,生怕惊动了角落阴影里那些蛰伏的恶魔。时间在绝对的死寂中凝固,只有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如同冤魂的呜咽。
终于,就在张生感觉自己即将在极致的恐惧和冰冷的麻木中彻底崩溃时——
喔喔喔——!
一声遥远、微弱却无比清晰的鸡鸣,如同天籁之音,刺破了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从不知何处的山野间传来!
这声鸡鸣,像一道赦令,瞬间击碎了禁锢张生的无形枷锁!
嗬……他猛地倒抽一口冰冷的空气,如同溺水之人终于浮出水面。僵硬的身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连滚带爬地从土炕上翻下来!他甚至顾不上看一眼那吞噬了王生和刘生的可怕角落,也顾不上拿自己那个干瘪的褡裢,像一只被恶鬼追赶的兔子,手脚并用地冲出厢房的门!
三
冰冷的晨风如同无数根钢针,狠狠扎在他汗湿的皮肤上,却让他感到一种近乎狂喜的清醒!他跌跌撞撞地冲过倒塌的院墙,冲出破庙那歪斜的门框,一头扎进了外面浓得化不开的、灰白色的晨雾之中!
跑!跑!跑!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知道必须远离那个吃人的魔窟!双腿机械地迈动,在厚厚的积雪和崎岖的山路上狂奔。肺像破风箱一样剧烈拉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冰冷的刺痛。心脏疯狂地撞击着胸膛,几乎要炸开。
身后的破庙迅速消失在浓雾里,但他不敢回头,仿佛一回头,就能看到那四个红肚兜金童狞笑着追来。
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跑了多远。直到双腿如同灌满了铅,再也抬不动一步;直到肺里的空气被彻底榨干,眼前阵阵发黑;直到一头栽倒在冰冷的雪地里。
冰冷的雪沫呛进喉咙,刺激得他剧烈咳嗽起来。他瘫软在雪地上,像一条离水的鱼,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冰冷的空气灼烧着喉咙。极度的疲惫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眼皮沉重得再也无法支撑。
在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秒,他模糊的视线里,只有头顶灰蒙蒙的天空和无边无际的、死寂的浓雾。
寒冷。深入骨髓的寒冷。
张生感觉自己漂浮在一片冰冷粘稠的混沌里,意识模糊不清。不知过了多久,混沌的边缘似乎有了一丝微光,一个模糊的身影在微光中逐渐清晰。
那是一个妇人。穿着一身早已看不出原色、补丁摞着补丁的破棉袄,棉絮从破口处钻出来,沾满了污黑的泥垢。头发枯槁得像深秋的乱草,毫无光泽地贴在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