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他依稀看到王生蜷缩的身影似乎动了一下。不是翻身,而是……像是被什么东西拉扯着,极其缓慢地朝着炕沿的方向挪动!那动作僵硬、诡异,完全不似活人的动作。
张生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不敢发出一丝声音,连呼吸都屏住了。他瞪大了眼睛,瞳孔在黑暗中竭力扩张,试图看清那黑暗角落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是王生自己梦游还是……有别的什么东西
就在他心脏狂跳、几乎要爆裂的瞬间,更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王生躺着的那个角落,炕沿下方紧贴着墙壁的阴影处,那片比别处更浓重的黑暗,忽然像水波一样无声地荡漾了一下!紧接着,一只极其苍白、极其细瘦的小手,猛地从那片黑暗的地面探了出来!五根手指细得像枯柴,指甲却尖利得闪着幽光,一把抓住了王生的脚踝!
唔……王生似乎发出一声极其模糊、短促的闷哼,像是被捂住了嘴,身体猛地一颤,随即彻底瘫软下去,再无任何声息。
那只苍白的手抓着王生的脚踝,一点点、一点点地将他拖向那片蠕动的黑暗。王生的身体像一袋沉重的粮食,悄无声息地被拖下土炕,半截身子很快就沉入了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阴影里,只有上半身还露在外面。
那张平日里精明的脸,此刻在炭火的微光下呈现出一种死灰般的颜色,嘴巴微张着,眼睛圆睁,凝固着一种无法言说的、极致的惊骇,直勾勾地对着屋顶的黑暗,仿佛看到了什么无法想象的恐怖景象。
张生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头顶,又在瞬间冻结成冰!
他想喊,喉咙却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半点声音;他想动,身体却像被无形的绳索牢牢捆缚在冰冷的土炕上,连一根手指都无法抬起。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冰冷刺骨,深入骨髓。他只能像个木头人一样,眼睁睁地看着王生的身体被那只鬼手一寸寸地拖入那片炕下的阴影。
那片阴影如同活物般蠕动着,无声地吞噬着王生的躯体。先是腰腹,接着是胸膛、肩膀……最后,王生那张凝固着惊骇的脸,也彻底被黑暗吞没。整个过程快得惊人,又慢得如同酷刑。那只苍白的手在拖拽完成后,也倏地缩回了黑暗的地面,仿佛从未出现过。
黑暗重新合拢,那片炕下的角落恢复了死寂,只剩下灶膛里炭火最后一点微弱的红光,在墙上投下跳跃不安的阴影。王生睡过的地方,只剩下一个浅浅的人形凹陷,散落着几根干草和灰尘。
鼾声依旧。刘生的鼾声依旧粗重平稳,毫无察觉。
张生僵在冰冷的土炕上,像一尊冰封的石像。冷汗早已浸透了他单薄的内衣,黏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牙齿不受控制地剧烈磕碰着,发出细微的咯咯声,在这死寂的厢房里显得格外清晰刺耳。他死死盯着王生消失的那个角落,那片浓稠的黑暗仿佛有生命般,散发着无形的恶寒。
天,快亮吧!他心中只剩下这一个绝望的念头。这地方,一刻也不能多待!
然而,当第一缕惨淡的灰白色天光终于艰难地穿透破窗棂,给这间鬼气森森的厢房带来一丝光亮时,张生几乎是滚下土炕的。冰冷的空气刺激着他麻木的神经。
二
王大哥王生!张生声音嘶哑地喊着,踉跄着扑到王生睡过的角落。土炕冰冷坚硬,那浅浅的人形痕迹清晰可见,旁边散落着几根枯草和灰尘,除此之外,空无一物。王生,连同他那个从不离身的小包袱,彻底消失了,仿佛昨夜的一切只是张生一场恐怖的噩梦。
王大哥!张生不死心,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吵吵啥大清早的……刘生被吵醒了,揉着惺忪睡眼坐起身,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一脸的不耐烦,王生他是不是出去放水了他伸着脖子朝门口望了望,外面只有一片白茫茫的晨雾和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