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将人吞噬的寒冷和死寂。我蜷缩在冰冷的土炕上,裹紧了那床硬邦邦的旧棉被,牙齿不受控制地磕碰着。刚才那男人——这个身体的父亲——林建国他那沉重的目光,那句毫无温度的介绍,还有这个破败、冰冷、弥漫着绝望气息的屋子……原主林雪,她是怎么死的是冻死饿死还是……病死的我猛地打了个寒颤,一股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心脏。我成了她,那我呢我会不会……也逃不过那个早夭的命运
这念头像毒蛇一样缠绕上来,勒得我几乎窒息。不!我不能死!我必须活下去!无论如何,要活下去!
门缝里透进来的那点可怜光线,随着时间推移,一点点地变暗,最终被浓稠的黑暗彻底吞没。寒冷,这无处不在的敌人,开始更加肆无忌惮地进攻。我蜷缩在炕上,那床薄被根本无法抵御这深入骨髓的寒意。土炕的冰凉透过薄薄的褥子,贪婪地汲取着我身体里最后一点可怜的热量。牙齿的磕碰声在死寂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清晰,像某种绝望的倒计时。手脚早已冻得麻木,失去知觉,仿佛不再是身体的一部分。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终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还有积雪被踩实发出的咯吱声。门被推开,带进一股更猛烈的寒流和纷扬的雪沫。林建国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像个移动的雪人。他摘下狗皮帽子,用力拍打着身上厚厚的积雪,白色的雪粉簌簌落下。屋子里唯一的光源——一盏挂在房梁上的煤油灯,被他用冻得发红、关节粗大的手点亮。昏黄摇曳的光晕勉强撑开一小片黑暗,映照着他沉默而疲惫的脸。
他走到角落那个用砖头垒砌的简易灶台边,蹲下身,动作有些迟缓地开始生火。几块粗大的劈柴被塞进灶膛,他摸索着找到火柴盒,划了好几次,才嗤地一声点燃。微弱的火苗舔舐着干燥的松针,发出噼啪的轻响,火光跳跃着,映亮了他沟壑纵横、被寒风和烟尘染成古铜色的侧脸。他小心地拨弄着柴火,直到火势稳定,才站起身。
灶台上架着一口边缘缺了口的黑铁锅。他从一个粗布口袋里舀出几勺灰黄色的玉米面,又从一个陶罐里倒了些水进去,用一根粗木棍搅和着。水汽开始蒸腾,带着一股粗糙粮食特有的生涩气味,弥漫在冰冷的空气里。
锅里的糊糊很快煮沸,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林建国用木勺舀起满满一勺,倒进那个熟悉的搪瓷缸子里,然后端着它,走到炕边,递给我。
吃。还是那个字,简短,生硬,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伸出冻得僵硬、几乎不听使唤的手,小心翼翼地接过那滚烫的缸子。缸壁的热度烫得我手指生疼,但这疼痛反而带来一种诡异的、活着的真实感。我顾不得烫,低头凑近缸口,贪婪地吸着那点微薄的热气。糊糊很稀,几乎能照见人影,粗糙的玉米面颗粒磨着舌头和喉咙,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霉味和土腥气。但此刻,它是我唯一的救赎。我狼吞虎咽地喝着,滚烫的糊糊顺着食道滑下,在胃里短暂地激起一点点暖意,但这点暖意转瞬即逝,很快又被无边的寒冷吞噬。
林建国自己则拿起灶台上另一个更大的、边缘磕碰得不成样子的粗瓷碗,舀了满满一碗糊糊,蹲在灶台旁,就着微弱的灶火光亮,呼噜呼噜地大口喝起来。他的影子被摇曳的灯光放大,投射在斑驳的土墙上,像一个沉默而巨大的守护神兽,又像一块压在人心头的巨石。
吃完那点稀薄的糊糊,胃里依旧空落落的,但身体似乎找回了一丝丝力气。我放下搪瓷缸,想开口说点什么,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爹……我犹豫地开口,声音细若蚊蚋。
林建国正用一块破布擦拭着他那把巨大的斧头,动作停顿了一下,但没抬头。
我……我鼓起勇气,想试着解释什么,或者问问家里的情况,哪怕只是问问现在是几月几号。但看着他沉默如山、毫无回应的背影,所有的话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