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旁边散落着变形的引信装置;还有的,弹壳本身被切割、打磨,似乎正被改造成别的什么东西。旁边的工作台上,散乱地堆放着各种工具:钢锯、锉刀、扳手、形状奇特的夹具,还有几张摊开的图纸,上面画满了复杂的线条和标注。
这些都是从战场上捡回来的‘废品’!陈铮的声音在空旷的库房里回荡,带着金属般的冷硬,日本人的炮弹,轰炸我们铁路、工厂、民房后留下的‘废品’!它们本该躺在废墟里生锈腐烂,或者被回收熔掉变成新的炮弹,再砸到我们同胞的头上!
他拿起一枚被剖开的巨大弹壳,手指抚过冰冷的、带着死亡气息的铜壁,眼神锐利如刀锋:我们拆开它们!研究它们!利用里面还能用的炸药!用这些从敌人手里夺来的‘废品’,改装成我们能用的地雷、手榴弹、炸药包!他猛地将弹壳重重顿在工作台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震得灰尘簌簌落下。
我们没有兵工厂!没有足够的钢铁!没有先进的设备!他转过身,指着那几台被油布覆盖的崭新德国机床,声音里充满了压抑的渴望和一丝悲凉,这些机器,是希望!是能让我们真正造出好枪、好炮、好机床,去建设、去抵抗的根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像老鼠一样躲在仓库里,拆解敌人的炮弹,用命去拼凑一点点反击的力量!
他的目光再次灼灼地投向沈书怡,那眼神仿佛能穿透她的灵魂:沈小姐,你问我为谁造军火我告诉你,我拆解它们,是为了让它们不能再伤害我们的同胞!我改装它们,是为了让它们变成保护我们家园的武器!我渴望用这些新机器造出的,不是冰冷的杀人工具,是能筑起新长城的钢铁脊梁,是能让四万万同胞直起腰杆、不再挨打的国之重器!
这,他重重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胸膛,那里刚才还顶着冰冷的枪口,这才是我说的‘实业救国’!用双手,用智慧,用一切能用的东西,哪怕是从敌人炮口下捡回的废铜烂铁,去争一线生机!去争一个未来!
库房里死一般寂静。只有陈铮粗重的呼吸声,还有沈书怡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她握着枪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无力地垂了下来,冰冷的金属枪身贴着她的腿侧。她看着那个站在一堆战争废品中间的男人,看着他被汗水和油污沾染的脸庞,看着他眼中那几乎要灼伤人的信念之光,看着他手臂上那道在昏暗光线下依旧狰狞的弹痕……一股巨大的、混杂着震撼、羞愧、敬佩和难以言喻的悲怆的情绪,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几天前在作坊窗外看到的冰冷弹壳和奇异构件,此刻被赋予了全新的、血淋淋的意义。那不是杀戮的制造,那是废墟上的挣扎求生,是绝境中的奋力反击!父亲口中来历不明的疤痕,或许正是为了从这样的废墟中带回这些废品而留下的印记!
四万万心跳……沈书怡喃喃地重复着这四个字,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这四个字不再是抽象的概念,它们变成了眼前这个男人胸膛下有力的搏动,变成了仓库角落里那些扭曲弹壳所代表的无数破碎的生命与家园,变成了弥漫在整个国家上空、令人窒息的沉重哀鸣。
啪嗒一声轻响。
那支小巧的勃朗宁从沈书怡完全脱力的手中滑落,掉在冰冷的水泥地上。金属撞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库房里格外清晰。
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身体微微晃了一下,脸色苍白如纸。巨大的认知颠覆和情感冲击让她几乎站立不稳。她看着陈铮,看着他那双依旧燃烧着火焰的眼睛,嘴唇翕动了几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所有的质问、指责,在这一刻都显得那么苍白可笑,那么不近人情。
陈铮看着掉在地上的枪,又看向失魂落魄的沈书怡。他眼中的火焰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带着一丝疲惫的复杂。他弯腰,捡起那支勃朗宁。他的动作很稳,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