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铁。她抬头,目光如寒星,直直刺入陈铮因失血和愤怒而显得混乱的眼底,不想死在这里,就老实点!
她的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退缩,只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和一丝难以察觉的痛楚。陈铮被她眼中那份强大的意志力慑住了,斥责的话堵在喉咙里,最终化为一声沉重的喘息,颓然地靠了回去,闭上了眼睛,眉头因剧痛而紧锁。
沈书怡不再看他。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忽略空气中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阁楼外风雨的呜咽。她小心翼翼地剪开被血浸透的布条,露出下面狰狞的伤口——一个边缘不规则的撕裂伤,深可见骨,周围的皮肉红肿翻卷,显然是被爆炸的弹片或高速飞溅的金属碎片所伤。她拿起浸透碘酒的棉球,毫不犹豫地按了上去!
唔!陈铮的身体猛地绷紧,牙关紧咬,发出压抑的闷哼,豆大的汗珠瞬间从额角滚落。
沈书怡的手很稳,没有一丝颤抖。她专注地清理着伤口里的泥沙和污物,动作迅速而精准,仿佛她处理的不是血肉模糊的创伤,而是一道需要精密计算的数学题。碘酒刺鼻的气味弥漫开来,混合着血腥,令人窒息。她用镊子夹出几片细小的、深嵌在血肉里的金属碎片,叮当落入旁边的小铁盘。止血粉洒在创面上,立刻被涌出的鲜血染红,她立刻用干净的纱布用力按压。
时间在昏黄的灯光下缓慢流逝。阁楼里只剩下陈铮粗重的喘息、纱布摩擦的声音和窗外永无止境的雨声。阿炳和另一个伙计屏息凝神地看着,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敬畏。他们无法想象,这位来自法租界深宅大院的千金小姐,是如何能在这地狱般的环境里,如此镇定地处理如此可怖的伤口。
终于,血被暂时止住了。沈书怡用干净的绷带熟练地将伤口层层包扎好,动作干净利落。做完这一切,她额头上也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脸色比陈铮好不了多少。她脱力般跌坐在旁边一个破木箱上,后背被冷汗浸透,冰凉一片。
虹口码头的货,到底是什么沈书怡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目光却锐利如刀,射向刚刚缓过一口气的陈铮。她必须知道事情的原委,才能判断沈家面临的危险程度,才能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陈铮靠在麻袋上,闭着眼,脸色依旧灰白,但失血的眩晕感似乎减轻了一些。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积蓄力气,也像是在权衡。最终,他睁开眼,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愤怒已被一种深沉的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信任所取代。
一批……改装好的触发引信,他的声音嘶哑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砂纸上磨过,还有……几份从德国洋行弄到的……精密车床核心部件图纸。图纸!沈书怡的心猛地一沉。这远比单纯的武器配件更致命!一旦落到日本人手里,后果不堪设想!难怪会引来巡捕房和日本便衣的联合围剿!
图纸是胶卷,藏在引信盒的夹层里。陈铮喘了口气,眼神变得异常锐利,货被扣在码头仓库,日本人还没仔细检查,他们重点在搜捕我们的人,想顺藤摸瓜……图纸,绝不能落在他们手里!他的目光死死盯着沈书怡,带着孤注一掷的沉重,沈小姐,我知道这要求过分……但沈家在租界,在码头……或许……
他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沈家庞大的商业网络和人脉,是此刻唯一可能接触到那批被扣货物的途径。
阁楼里死一般寂静。窗外的雨声似乎更大了,敲打着残破的屋顶,如同密集的鼓点,敲在每个人的心上。阿炳和另一个伙计紧张地看着沈书怡,眼神里充满了希冀和绝望交织的复杂情绪。
沈书怡坐在破木箱上,湿冷的布衣紧贴着皮肤,寒意刺骨。她看着陈铮肩上那厚厚的、被血浸透的绷带,看着他眼中那沉重如山的托付,再想起虹口码头那如同龙潭虎穴般的日本海军陆战队司令部……一股冰冷的恐惧从脚底直冲头顶。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