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耐烦的呵斥:搞什么鬼!那群人像鬣狗般迅速散开,脚步声杂沓远去。我和陈明挣扎着站起来,在昏暗中摸索着拍打身上的尘土。肋骨隐隐作痛,嘴角有股铁锈般的腥甜。我们沉默地走出巷子,像两条被踢断了腿的野狗,不敢对视,只用含糊不清的低骂掩饰着狼狈和惊魂未定。回到出租屋,那扇薄薄的木门关上,我才敢大口喘息,黑暗里,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又被我狠狠擦掉。这件带着血腥味和尿骚味的耻辱,被我死死摁在了心底最幽暗的角落,从未对任何人提起。
翌日清晨,阳光白得刺眼。脑袋里像是塞满了湿透的棉絮,昏沉而疼痛。昨夜那场无妄之灾的余波仍在体内震荡,每一个动作都牵扯着肌肉的钝痛。直到走进人头攒动的临泉一中大门,我才如遭雷击般猛地站住——准考证!那个小小的、决定命运的纸片,被我遗忘在出租屋冰冷的床头!
恐慌瞬间攫紧心脏。我转身,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进盛夏早晨滚烫的、令人窒息的阳光里。汗水立刻浸透了廉价的T恤,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县城的街道在热浪中扭曲变形。我拼命奔跑,肺叶火烧火燎,肋骨处的闷痛加剧,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刀片。冲回出租屋,抓起那张薄薄的纸片,再折返狂奔。冲进考场时,铃声刺耳地响起。监考老师,一个面容严肃的中年男人,皱着眉递给我一张粗糙的草稿纸,示意我擦汗。我胡乱抹着脸上纵横交错的汗水和污迹,指尖在微微颤抖——那里,昨夜被拳头撞击过的地方,红肿未消,此刻握紧圆珠笔,竟有种钻心的酸痛和不受控制的僵硬。
试卷摊开,密密麻麻的字符在眼前跳跃、模糊。两个月的荒疏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更糟的是,那些原本就陌生的数学符号和物理公式,在昏沉疼痛的大脑里彻底搅成了一锅浆糊。我艰难地移动着肿胀的手指,笔下的字迹歪歪扭扭,如同我此刻摇摇欲坠的心神。这场决定分班命运的考试,就在一片兵荒马乱、狼狈不堪中滑向终点。最终,我被塞进了高一(8)班——这座人口大县高中里,数十个巨大蜂巢般教室中的一个,每个巢穴里都密密麻麻挤着七八十只躁动不安的工蜂。
高中生涯的第一课,是数学。试卷发下来,鲜红的29像一个狰狞的烙印,烫在卷首。教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我死死低着头,恨不得把自己缩进课桌那狭窄阴暗的抽屉里。同桌瞟了一眼我的分数,嘴角撇了一下,那无声的轻蔑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杀伤力。物理更不必说,那些复杂的受力分析和运动轨迹,在我眼前交织成一张无法理清的绝望之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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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青春自有其野蛮生长的力量,无关成绩的荣辱。不知从哪一天起,我的目光开始被前方那个纤细的背影所捕获。她叫马娟,中间那个字,任凭我如何在记忆的尘埃里翻找,也始终模糊不清。她扎着简单的马尾,脖颈的线条在夏季校服宽大的领口下若隐若现。当她微微侧头,几缕碎发拂过耳廓,或是在课间慵懒地伸个懒腰,衣料勾勒出腰背柔和的曲线时,一种从未有过的、灼热又慌乱的情绪便在我胸腔里冲撞。放学回到那间空寂的出租屋,我反锁上门,小心翼翼地摊开那本带锁的硬壳笔记本。笔尖划过粗糙的纸页,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某种隐秘的仪式。我描摹她的背影,记录她偶尔飘进耳中的只言片语,更多时候,是那些汹涌的、无法言说的幻想——关于指尖触碰她发梢的颤栗,关于她身上若有似无的皂角香气,关于黑暗中更深的、令人面红耳赤的渴望。那些文字,是少年心房里一场场无声的惊雷与海啸。
高一下学期,文理分科像一道冰冷的闸门落下。面对数学和物理试卷上那些顽固的红叉,我几乎是带着一种逃离的庆幸,选择了文科,被分流到了十一班。马娟的身影消失在理科班的人潮里,那些灼热的幻想也随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