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长年叹了口气:“既然主君一定要听,老臣就只好讲了。”
我说:“当然,还等什么,快讲!”
“那是地节年间的事了,有一个炎热的夏日黄昏,当时我正侍候节侯在院庭里洗沐,突然听见院子后面传来一声尖叫,非常凄厉可怖,以至于黄昏时候的蝉叫声都被它吓得嗓止。节侯和我也都吓了一跳,他立刻派身边侍候的奴仆前去打探,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奴仆们朝尖叫的地方赶去,不一会儿,带回来一个婢女,披头散发的样子,衣服上全是斑驳的泥土,似乎在地上滚爬过,脸色也非常惨白,显得极为惊恐。”
长年一边讲,脸上惊恐的神色也愈发浓厚,像要滴下来。见他这个样子,我不由自主地把身体往前倾了倾,心里一边觉得过癮,一边头皮又感到发麻,我就这样矛盾地很快要沉浸到恐惧带来的快乐当中,耳朵里实在不肯漏掉任何一个字。
“节侯当时责问她:‘刚才是你尖叫吗?到底怎么回事?说不出原因来,今天就要严加杖责!’那婢女跪在地下,浑身颤抖:‘主……主君,奴婢死……死罪。刚才奴婢……经过后园内的沧池,突然看……看见一个女……女人披散着头发,坐在池……池中心的水……水面上,一边用梳子梳头,一边……边对着奴婢冷笑,突然她……对奴婢叫道,还我……的孩子,还……还我的孩子,声音非常凄惨,好像被人掐住了喉咙,奴……奴婢吓得魂飞魄散……,想跑,腿却软……软得迈不开步子,她对我喊了几句……又缓缓沉入了水中。奴婢从来没……没见过这等景象,所……所以吓得尖……尖叫起来。’”长年连婢女断断续续的声音都模仿得惟妙惟肖,不愧他有目共睹的口才。
我背上不仅仅只感到凉意了,连寒毛都开始踮起脚尖,全部企立。我问道:“不会罢,有这种事?”长年卖关子似地停住了,我催促他:“快——快讲,到底怎么回事?”
长年点点头,继续道:“节侯斥责她道:‘胡说八道!岂有此理你想找打吗?’那婢女越发结结巴巴地哭喊:‘奴婢……婢没有……有半句……句谎话,全……全是亲……亲眼所见。望主君……君明察。’她边哭边叩头。节侯见她身子瘫软,料想不是撒谎,当即带着她和一帮仆人到后园的沧池边去查看,当时暮色四合,餘暉散尽,池中央风平浪静,毫无异样,只有池侧的莲花还依稀可见绰约风姿。节侯喝问那个婢女:‘哪里有什么女子?只怕全是你自己胡编乱造,或者是看花了眼。’那婢女又哭道:‘婢子所……所言,千真……真万确。’节侯皱皱眉头,嘱咐身边一个老婢:‘把她带回去,找医师看看,好生将养。’
“那老婢遵命带了那婢女去。第二天叫了医师来看,却没查出什么毛病,过了天,又传来消息,说那婢女自己投沧池死了。节侯以为那婢女得了狂易之症,叹息了几声,却也只好作罢。可是,可是哪里知道事情并没有就此完结,不久之后,一件更加可怖的事又发生了。”说到这里,长年自己的声音也颤抖了起来,随着他的声音,我感觉脑子里一片恐惧的兴奋,灵魂也彷彿回到了二十多年前,跟随我父亲在一起了,眼前的一切都铺上了陈旧的色彩。
“什么可怖的事情?”我不由自主地应道,同时摇紧了罗敷的手掌。
“就在那婢女投沧池死后的半个月,同样是个闷热的夜晚,那个府中的总管老婢也战战兢兢前来向节侯报告,说适才经过沧池边,看见,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坐在池面上,肚子圆圆的,下身全是鲜血,她两手剥着莲蓬,把莲子往嘴里送,嘴里不停地说什么孩子你吃,孩子你吃。而且,半月前投水而死的那个婢女也站在她身后的水面上,细緻地给她梳头,看见我,还对着我惨笑道,老姐,好久不见了,来,帮我一把。”
“不会罢,有这种事,是不是她也发狂了?”我喘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