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虽然他记得很清楚,但说得很慢,而且如此详尽地叙述其实是不必要的。记录员拿着一卷有记录的纸莎草纸在旁边站着,每当那人说完一条,父亲就点头示意:可以继续往下说了。
我很好奇记录员为什么不直接把纸莎草纸上的记录念出来。很明显,法老的注意力集中在那位采石场官员的身上,父亲能够忍受这位官员及其记忆数字的能力,说明他很诚实。
当我试图进入母亲的思想时,发现她思想的大门仍旧关闭着,或者是对所有我想询问的人都是关闭的。她有能力知道我在想什么,这能力和我的一样吗?她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可怜的官员身上了。我通过进入她的思想,除了了解到采石工的不容易外,其他的一无所获。她记下那个官员报出的数字,然后试图看看他的手下在做什么。当那些数字从她的脑袋里传给我的时候,我的脚趾在蠕动。通过这样的方法,我理解了为什么法老会这么仔细地听着,我努力克服厌烦的情绪,才发现这个残酷的官员——鲁特-赛斯其实比他的爷爷和父亲更值得大家尊敬。他们都是孟斐斯东面采石场的监工,在拉美西斯九世即位后不久,他们就在那里的沙漠中开出了一条路,一直通往红海。因为现在是王朝的第七个年头,如果算上我在母腹里的一年,那条路修通的时间应该和我的年龄差不多,所以,这激起了我的兴趣。我现在了解到修建这条路时遇到了很多困难,普塔-内穆-霍特普想继续让它作为皇家的路,可以让两辆皇家马车相向而行,也就是要有八匹马那么宽,但这样的宽度在孟斐斯并不算什么,拉美西斯二世时期所建的路(从大集市到卜塔庙的那一段)就有二十匹马宽。可拉美西斯九世感觉在大山里建这么宽大的路很困难,因为那里有很多陡坡,还有像纪念碑一样大的岩石,岩石随时可能会滚落下来。鲁特-赛斯坦言:他们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才把一块大石头搬到路边的大坑里,但是那个大坑承受不住石头的重量,那块石头没过多久就跌落到下面的峡谷里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巨响。多方考虑后,他们又把大石头推上来。
“损失惨重啊,我的法老,”鲁特-赛斯说,“但没有办法,我们已经雇了一百零八个人,花了整整一个星期,但仍搬不动那块石头。在这一周时间里,我们总共用了十袋谷物、两大罐油、三大罐蜂蜜、二十二小袋洋葱、五百五十一块面包、四罐布陀啤酒……”法老皱起额头,好像每一件物品都要打开闻一闻味道、称一称重量、估一估价值似的。父亲点点头,说明鲁特-赛斯这么坦诚地承认错误,法老很赏识他。
法老说:“谢谢你,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你未解决的问题面面俱到地陈述出来。你身上的品质超然,就如我那庭院里最内侧的松树。”
“他是,他是会吹嘘自己的松树。”这是母亲的想法,但是被我感知到了,很清晰,就像她大声说出来的一样。
“在我登基后的第一年,”普塔-内穆-霍特普说,“托人从叙利亚的山上带来二十一株松树的树苗,我把它们种在我最内侧的庭院里。尽管他们说一年后所有的树苗都会活下来,但是现在成活的只有十四株。它们来自高山,抗严寒、很正直,就像你,鲁特-赛斯,一直辛勤地工作。是的,在路修好以后,我会让你闻一闻它们的芳香。”
“我很荣幸。”鲁特-赛斯看着自己的脚说。他对自己的陈述被打断一事很费解,因为那些事实就像公牛一样,正一头一头向他袭来,每一头都驮着货物,后面有人不断地抽打它们,以防它们偷懒。
“是的,坦言承认自己错误的人是诚实的。”他扫视了一眼其他的大臣说,“我必须要找到自己的方法来听其他官员进言,他们所说的永远没有错,也永远不会错,但其实都是错的。”
鲁特-赛斯再次跪下。
“但是,”法老说,“修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