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来了个精通十国语言的奇才
张之洞匆匆赶回广州,先不回衙门,径直来到高隆街张树声在穗的寓所。这里已经是白花如雪,挽幛如林了。李鸿章送的挽联贴在丈八白绫上,高高地悬挂在灵堂正大门的两侧楹柱上,十分引人注目,其余映入眼帘的尽皆淮军系统的高级文武官员的挽联。他们挑尽字典中的最好词语,不惜破格逾等吹捧曾与他们一道平发平捻,而今无官无职的那个皖北强梁。在踏人张府的那一刻,张之洞直觉这是驻粤淮军集团在着意为之。他们近在给广东粤军以威胁,远在向朝廷施加压力,其用意则很明显:淮军团结一致,力量强大,不可轻慢。
清流出身的张之洞本能上有一种不可名状的压抑之感。张树声的长子张华奎,见张之洞一身平常装扮,也不见祭礼奠仪等等,心中老大不快,前去码头迎接的兵备道李必中悄悄对张华奎说明了原由。张华奎见张之洞家门都没进便来吊唁父亲,又感动了。他赶忙以孝子之礼跪着接待,将张之洞引到张树声的灵柩前。
张之洞对着灵牌凝思着。想当年这位淮军统领指挥千军万马,搏击沙场,是何等威风凛凛叱咤风云,而今说走就走了,生前的战功、袍泽一样也带不去。做过统帅,做过巡抚,做过总督,不料到了最后却一官半职都没有,灵牌上的头衔空空荡荡的。此刻的祭堂尽管热热闹闹风风光光,但那位长眠者的心境,一定冷落寂寥,有苦难言。想到这些,一丝人生无常的感叹,不由自主地在张之洞的脑中涌起。他跪在张树声的灵柩前,满怀哀悯地磕了三个头。
张华奎恭恭敬敬地扶起张之洞,将他带到书房坐下后,将张树声的遗折捧了出来,请张之洞代为转奏朝廷。张之洞打开前总督的遗折,认真地看着。前一段文字依旧是为自己辩护,只是语气较往日低沉,遗折的最后,张树声以一个深受厚恩的三朝旧臣的身分,郑重敦请朝廷变法自强:
“西人立国之本体,在育才于学堂,论政于议院,轮船大炮电线铁路皆其用,中国遗其体而求其用,常不相及,纵令铁舰成行,铁路四达,犹不足恃也。宜采西人之体以引其用,则奠国家长久之业矣。”
张之洞虽不能完全赞同这个意见,但张树声临死仍念念不忘国家的忠心却强烈地震动了他。何况此刻战火已经点燃,厮杀在即,借张树声的身后之事安抚淮军,让湘淮粤三军精诚团结一致对外,乃眼下的头等大事。张之洞站起来,诚恳地对张华奎说:“请大公子放心,本督将亲自拟折为轩帅请恤。”
第二天,张之洞尽心尽力地为张树声拟了一道请恤折,以继任者的身分,历叙张树声在两广任上的政绩,再一次为张树声洗刷这几年来所受的指摘。又追叙张三十余年来的战功,请求朝廷将其任上的处分予以开除,生平事迹交国史馆立传,并在原籍和立功省份建祠享祭,荫子庇孙。又换上素服,带着一班高级官员再次亲临祭奠,在张树声的灵前亲自宣读这道请恤折,请前总督在天之灵安息。张华奎和守灵的淮军将士无不感激,郑重表示:朝廷已发出对法宣战的指令,淮军将士听从制台调遣,同仇敌忾,坚守大清南大门。
料理完前总督的丧事后,张之洞全力以赴办理另一件大事:筹饷。
眼下当务之急是要拿出一大批银子出来,这批银子的主要用途:一是从洋人军火商手里买二十座克虏伯钢炮及一万颗炮弹,二为唐景崧新募的景字营及冯子材即将招募的子弟兵发放饷银,三为湘淮粤三军因备战而必添的急用军需和赏银,这几项款子加起来,将在百万两左右。
这可是一笔庞大的数字,要是在先前的山西,如同上天摘星揽月,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广东富裕,或许可以四处腾挪挤压,凑起这百万银子出来。他将巡抚倪文蔚、布政使龚易图、按察使沈镕经等人找来商量,孰料这几位熟知钱粮底细的人听后大为犯难。倪文蔚告诉张之洞,早在去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