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慈禧深夜召见李鸿章
头。再站起,左手捧着这顶帽子,向前迈进几步,来到太后身边,又跪下,将帽子放在手边的地砖上,用带着浓厚淮北口音的官腔喊道:“臣李鸿章叩见太后,祝太后万寿无疆!”
“起来吧!”慈禧轻轻地说了一句,又对着站在门边的李莲英吩咐,“给李中堂搬一张凳子来。”
“谢太后厚恩,臣不敢坐。”
李鸿章被慈禧的格外眷顾感动得热血奔涌。李莲英很快亲自搬来一张精致的梓木方形小凳,放在李鸿章的旁边。李鸿章还是不敢起身。
“李鸿章,你是年过六十的四朝老臣,今夜又不是平时的叫起,说话的时间可以长一些,你就坐着慢慢说吧!”
李鸿章长年带兵征战四方,且性格开朗,他想了想,太后说的也是:自己今年六十二岁了,为朝廷立过汗马功劳,今夜就是坐着和太后说话,也不是担当不起的。这样想过后,他站起身来,将双眼花翎大红珊瑚帽端端正正地戴在头上,然后大大方方地在梓木方凳上坐了下来。
“李鸿章,你是要跟我说点法国政府的事儿吧,你说吧!”
“臣正是要向太后禀报这件事。”
李鸿章挺直腰板,望了太后一眼。不料这一望,却让李鸿章的奏对停了瞬间。论名望勋绩,李鸿章无疑是当今天下第一人,但他面见慈禧的次数也不很多。这是因为李鸿章一直是外官,而不是内臣,尤其是他没有在军机处任过职。从同治九年以来,他一直做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直隶总督衙门在保定,北洋大臣衙门在天津。李鸿章长年住的地方便是保定和天津,不是特别重要的事,他通常不到京师来;就是有时住在京师,也不是每次都能见到太后。至于朝廷与李鸿章相商的事情自然很多,但都是通过文报往来,并不需要面谈。
慈安在世的时候,两宫太后召见臣工时,一律垂下帘子。跪在帘外的臣工即使想看清太后的花容月貌,也是不可能的。慈安过世后,慈禧便撤掉了那道帘子。但臣工们既要行君臣之礼,又要守男女之防,何况召见时气氛庄严,时间短促,跪在地上的大臣只求奏对不出差错,就是万千之幸了,谁敢有那大的胆子,偷眼看下掉帘子的太后?万一惹怒了她,你还要不要脑袋?
李鸿章亦不例外。往常的召见,他也没敢正眼看过太后一面。慈禧的圣容,只存在于他的想像中,而不在他的记忆里。
今夜这一眼,既距离很近,又是平视,真是把太后看得真切了:辉煌的宫灯之下,太后美丽得就如传说中的嫦娥似的,端庄高雅,气度尊贵。朝廷年初就发下谕旨,说今年十月是太后的五十万寿华诞,将要举行盛大庆典为之祝福。五十岁的女人了,脸上不见一点皱纹,容光焕发,宛如青春玉女。李鸿章不觉暗自称奇。他想起自己的大姨太,还不到五十岁,当初进门时也是美人尖子,而今比起太后来可就差远了。是上天赋予她的这种母仪天下的高贵,还是宫中藏有驻春美容的秘方?李鸿章来不及在脑中思考这些问题,他要向太后禀报比这重要得多的夷情大事。
“赫德从上海打电报到天津,说法国政府已派出一个名叫福禄诺的特使,在德璀林的陪同下已到了上海,马上就要到天津来与臣见面,商谈订立中法两国条约事。”
“法国政府要跟咱们讲和了?”
天天盼望着越南战争早日停止,想不到法国果然遣使前来讲和了!慈禧按撩不住心中的喜悦,打断李鸿章的话。
“是的,法国有讲和的意思。”
李鸿章与洋人打了多年的交道,深知洋人的脾性。法国在越南的战争,是中国人节节失利,他们并没有吃大亏。显然,此时订条约,是想趁战胜之机向我们索取更多的好处,并非主动求和,硬要说是和约的话,也只是城下之盟。他不想触慈禧的兴头,顺着她的话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