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来到山西的第一天,张之洞看到的是大片大片的罂粟苗
四个举牌子的大汉,大汉后面一顶大轿子,轿帘遮得严严实实的,别人说县太爷就坐在里面。轿子后面又是一队兵丁。这一队人马直朝镇上大财主韩家走去。说是韩家为接县太爷,已做了五天五夜的准备。”
张之洞听了这段演叙,心里暗暗吃惊:一个七品衔的官,在京师真可谓芝麻绿豆一点儿大,想不到在地方做了个县令,便如此铺张排场,真是可怕,何况山西是这样一个贫瘠之地!
张之洞又问:“老百姓的日子过得下去吗?”
“唉!”未及答话,薛老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张老爷您不知道,我们这里的老百姓苦哇!”
薛老板端起酒杯,慢慢地喝了一口娘子酒,手边的筷子却没动。放下酒杯,他又叹了一口气。
“光绪三年大旱,我们这里方圆几十里颗粒无收。四年,老天爷帮了点忙。五年、六年,连续两年又旱,至今尚未恢复元气。冬天没有衣服穿,出不了门的,十家有五六家。春荒期间,出外讨吃度日的,十家有二三家。勉勉强强,可以用杂粮野菜度日的,十家只有一二家。至于吃好穿好的,百家难有一家。我们荫营镇,也只有韩家富足。他家祖上有人做官,留下两三百亩好地,现在又有人在太原衙门里做事,有些头脸,只有他家的日子好过。”
桑治平和大根听后,心里闷着气。
张之洞面色凝重地问:“百姓生活苦,除天旱外,还有别的原因吗?”
“除天旱外,官府的勒索也是一个大原因。差徭啦,摊派啦,一年到头不断,老百姓简直没有伸腰的时候。比如小店里这些肉和饼等食物,附近老百姓是一年到头都吃不上的。不瞒老爷说,我们自家人也吃不起,这都是为过往客官准备的。我就是靠这个小店,一家五口人才勉强过日子。”
“薛老板,我们在荫营镇四处看到一大片一大片的黑色苗秆,请问那是什么庄稼?”张之洞没有说出罂粟的名字,他希望从店家的嘴里得到证实。
“张老爷,那哪是庄稼,那是罂粟苗。”薛老板不用思索,便一口回答了,心里想:这位老爷大概是从不出门的人,连罂粟苗都不认识!想到这里,他觉得实在有必要再补充两句,“这罂粟,就是用来熬鸦片膏的。您是有钱人,鸦片烟一定是吸过的。”
“我没有吸过鸦片烟。”张之洞冷冷地说。
薛老板见这位张老爷顿时沉下脸来,心里有点不安,他不知自己刚才的话错在哪里,正思离开饭桌,一眼瞥见门外有两个人正在朝酒店走来,便悄悄地说:“门外两个人是我店里的常客。那个矮胖子是专做鸦片生意的,另一个瘦长子是阳曲县的师爷。他们俩今天结伴一起了,等下我招呼他们与您坐一桌,您正好和他们聊聊天。”
说话间,矮胖子和瘦长子进了门。薛老板满脸堆笑地迎上前去,把他们二人领到张之洞的桌子边,异常热情地介绍:“这是太原府票号里的张老爷。”
矮胖子和瘦长子一齐抱拳:“久仰,久仰!”
张之洞对鸦片深恶痛绝,若在平时,他是决不会理睬这个做鸦片生意的矮胖子的,但现在为访实情,不得不改变态度。于是站起来,伸出一只手,做出一副江湖豪爽的气概来,笑着说:“我们能在此处见面,也是缘分。我做东,请二位赏脸,在我这里喝几杯。”
转过脸对薛老板说:“你再打一斤汾河春,添两盘牛羊肉来。”
矮胖子、瘦长子忙说:“张老爷太客气了,这如何使得!”
大根坐到桑治平的身边,把自己那一方座位让出来。客套一番后,鸦片贩子和师爷都坐了下来。薛老板也将酒和肉端了上来。
鸦片贩子自我介绍:“敝人姓陈,是个生意人,只要有钱赚,什么生意都做。”
师爷也自我介绍:“敝人姓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