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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四
第十二章
冯永祥一坐到卡座里,马上就微愠地质问林宛芝:
“好久不见,连电话也不愿接的样子,大概把我给忘记了。”
“你说啥话,”她坐在他对面,把深咖啡色的手提皮包放在身旁,看了他一眼,说,“别冤枉人。”
“谁冤枉你?”他指着她说,“那你为啥不让我到你那里去呢?”
林宛芝感到冯永祥对她越来越放肆了,不单单是讲话瞎七搭八,而且是动手动脚,叫她防不胜防。要是不严肃对他呢,他步步进攻;等到她板起面孔生他的气呢,他却嬉皮笑脸,叫她哭笑不得,抹不下这个脸来。她讨厌他。他拼命追她,像块狗皮膏药,贴得紧紧的,撕不下来。“五反”的辰光,她不敢得罪他,徐义德的事,还希望他帮个忙哩。等徐义德一过关,她觉得不能和他再这样下去,也对不住徐义德,万一传开出去,对自己的名声不好。同时,平常徐义德的言语之间,流露出来,好像知道她和冯永祥有啥关系。她追问下去,徐义德又总是岔开。她不得不特别小心,千方百计地回避冯永祥。冯永祥呢,像是水银渗地,无孔不入,总找机会牢牢地盯住她。他今天接连给她打了三个电话,她怕他电话不断打来,不如见一次面,把事情谈谈清爽,免得他再纠缠下去。他刚才提出这个问题,叫她难以回答。她看到桌子上空空的,便把话题岔开,招呼服务员过来,自己要了一杯可可,问冯永祥:
“你还是来杯咖啡?”
“你给我要好了。你要啥,我喝啥。”
她给他要了杯咖啡,问他:
“你现在还是每天喝咖啡吗?”
“当然喝,比过去喝得更多。”
“刺激性东西喝多了不好,以后还是少喝一点。”“那个好说,”他把话题很快拉回来,说,“为啥最近不让我到你那里去呢?”
“这个,”她一时还是答不上来,说,“很久不见了,谈点别的不好?”
“不,我要先谈这个。老实讲,今天约你出来,就是要谈这个。”
“现在家里和过去不同了,去了不方便。”
“难道说搬了家吗?去了有啥不方便?”
她愣了一下,望了望邻近座位,没人,就低声地说:
“真的,现在家里和过去不同了。大的二的都不大出去,义德也常在家里,厂里不大去,公司里也不大去了。你说,来了,方便吗?”
“那我可以叫义德出来。”
“他最近啥地方也不去,态度消沉的很,尽在家里种花玩古董。”
“昨天我不是叫他出来了,在新雅吃了饭,很晚才回去。今天又出来了,刚才一道在北火车站欢送马慕韩他们上北京去开会,听他说要上棉纺公司去,所以打电话叫你出来。不是吹牛的话,我冯永祥有的是办法。只要你不老躲着我。”
“谁躲你。”她发觉这两天徐义德老是出来的原因了,想不到冯永祥的办法这么多又这么厉害。她说,“义德倒好办,大的二的最难缠了,我感到最近她们两人老是注意我。”
“注意你?”他还不放松,但态度稍微缓和一些了,说,“你自己别疑神疑鬼就成了。”
“不,你不晓得,她们确实在注意我。我下楼,她们也下楼;我回房间,她们也回房间;我出来,她们老是盯着问到啥地方去,几点钟回来,等着开饭。从来没有这样关心过我,最近这样关心,你说怪不怪?”
“她们要关心,让她们关心好了。见怪不怪,就没事了。”
“不,得提防她们一点。有啥把柄抓在她们手里,我在徐家就站不住了。阿永,你听我的话,我们不要往来了。这样下去,也不像话。”她放小声音,说,“希望你原谅我的苦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