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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二
他像是变戏法打场子的小丑,向四面八方的观众拱拱手,征求意见。潘信诚心里很欣赏阿永的妙喻和精辟的分析,但这个问题太大,而且政府的意图一时还摸不清楚。他避开阿永征求意见的视线,微微低下了头,眼皮搭拉下来,闭目养养神,领领大家的行情。江菊霞和潘信诚有同感,这问题事先既没有准备,一时又想不出好主意;同时,认为冯永祥不给她先商量,有意抢先表现自己,给她不好看。她红着脸,向冯永祥撇一撇嘴,生气地责备他:
“啥比喻不好用,要提这个,也不看看有女客在,讲话不干不净……”
冯永祥马上一躬到底,赔罪道:
“啊哟哟,对不起,忘记这里有位千金小姐,小生这厢有礼了!”
江菊霞噗哧一声笑了。大家也跟着哈哈大笑。只有冯永祥忍住笑,慢慢伸直了腰,还没有坐下,门外服务员叫道:
“有客!”
走进来的是马慕韩和金懋廉,他们向大家拱拱手。马慕韩抱歉地说:
“对不起,让诸位久等了。”
“主客么,”徐义德暗示地扫了大家一眼,讽刺地说,“我们岂敢不等!”
马慕韩沉着应战:
“主客不是我,是信老。”
“我啊,不过是叨陪末座,”潘信诚睁开眼睛,对着马慕韩说,“主客是你和史步云。”
“别再谦虚了,大家都是主客。”冯永祥招呼马慕韩坐下。
“我可不是主客,不领你这份人情。”江菊霞说完话,把嘴一撇,暗暗望了徐义德一眼。
徐义德和唐仲笙他们异口同声地附和她的意见:
“对,对。”
明天上海工商界的代表要到北京去出席全国工商业联合会筹备会议,冯永祥特地在这里欢送一些代表。史步云临时有事,昨天先去北京了。冯永祥数一数人,齐了,一边通知准备上菜,一边把过五关的故事扼要地告诉了马慕韩和金懋廉。马慕韩今天收到评户通知书,从两个半提升到基本守法户,又当上了全国工商业联合会筹备会议的上海代表,“五反”当中郁积的重重忧虑,已经一归而空了,现在心里充满的是希望的阳光。他同意工商界“五反”是过关的看法,但不赞成柳惠光的分析,更反对他对前途过分的悲观失望。他笑着对柳惠光说:
“前途么,倒是个大问题,不过,我的看法,和你有点不同。”
“请指教,”柳惠光向来钦佩马慕韩,一听他不同意,慌忙让步,谴责自己说,“我这个人确实有点糊里糊涂,看不清问题……”
“我觉得‘五反’运动对我们工商界的教育很大,不说别人,就象我来讲吧。我在‘五反’运动中的思想发展,好比波浪起伏;开始的辰光,诚心拥护;群众发动以后,惊涛骇浪,如船无舵;‘五反’结束,像是风平浪静,舍舟登岸,柳暗花明,找到了方向,才了解斗争的意义。正如阿永说的一样,进了医院,一检查,大家都有病。有病,治好呢,还是不治好?不进医院,面子上光彩些,可是到后来,成了不治之症,要治也就难了。比方说义德兄的郎舅,朱延年,在座都熟悉,现在怎么样?我看他的病是很难治了。再不来‘五反’,一定会出更多的朱延年。‘五反’运动教育之深,真是‘从所未有,永矢不忘’。”他说到这儿,看了徐义德一下。
徐义德并不在乎他敲了自己一记,面部没有表情。马慕韩接着说,“‘五反’以前,我们工商界没有全国性的组织,最近要召开全国工商业联合会的筹备会议,我看,不像要消灭民族资产阶级的样子,我们还是有前途的。只要对经营有信心,大家都有前途的。”
金懋廉同意他的看法:
“慕韩兄分析的对,从政府最后一系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