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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四
“对不起,我上街去买了点零碎物事,差点碰不上你。里面坐,里面坐。”
林宛芝热情地拉着她的手,一同走进大客厅,想起朱瑞芳她们在家,就把她带进东客厅,指着靠窗户那边的小圆玻璃桌子,说:
“这里坐吧,安静点。”她转过脸去,对老王说,“倒茶,拿些点心来。”
余静摇摇手,说:
“我不饿。”
“不要客气,我也要吃一点。”
“今天预备的点心是乔家栅的芝麻汤团,好不好?还是弄点别的?”
老王知道林宛芝不喜欢吃汤团的。果然林宛芝说:
“汤团?腻得很。有啥清爽点的。”
“蟹壳黄①怎么样?葱油的。”
①蟹壳黄即烧饼。
“也好。”她转过来对余静说,“来了很久吗?”
“没多久。”
“真对不起你,早晓得你要来,我今天不上街了。”林宛芝仔细地向余静浑身上下望个不停。她一辈子也没见过共产党员,更没有见过女共产党员。关于共产党员的事情她倒听说过不少,可是没有见过共产党员。在她的脑筋里共产党员是非常有本事的人,也是十分厉害的人,一定生得和众人不同,可是余静浑身上下却和普通的女人一样,看不出有啥区别来。但她的眼光仍然不断地端详余静。
余静给她看得有点奇怪,以为自己身上衣服有啥破的地方,低下头来看看,没有,她说:
“没关系。……”
“这一阵,厂里忙吗?”
不等余静开口,林宛芝主动谈到厂里的事。这是一个机会。余静觉得林宛芝热情而又直爽,一见面就谈得来,好像认识很久的样子。她就直接和林宛芝谈到徐义德的事,说:
“是呀,忙着搞‘五反’,今天来看你,就是想和你商量商量徐义德的事……”
林宛芝心头一愣,一个不祥的兆头掠过她的脑海:在她上街以后这段短短的时间里,难道徐义德出了事吗?她关怀地反问道:
“义德不是在厂里吗?”
“唔,在厂里。”
林宛芝仿佛悬在半空中的那颗心放下了:
“他的事怎么样啦?”
“还是不肯坦白。”
“那多不好。”林宛芝听余静不满的口气,立刻感到徐义德的影子就站在自己身边。
“他不坦白,家里人要帮助帮助他才好。”
余静说完了话,注视林宛芝面部的表情。林宛芝微微低下了头,避开余静的视线,叹息了一声,说:
“我可没有能力帮助他呀!”
“为啥没能力?”
“女人家有啥能力?他的事从来不和我商量,一回到家里,向来不谈正经的。”
“女人和男人有啥不同吗?”余静笑着问她。
“这个,”林宛芝一时答不上来,她望着玻璃小圆桌子下面的那盆水红色的月季花,望着地上的草绿色的厚厚的地毯……在这些物件上找不到答案,也得不到启发。她吞吞吐吐地说,“这个,是不同呀!”
“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
“那是的。”
“有啥不同?”
“他们当家。”
“我们女人就不能做主吗?”
她怀疑地问:
“你说女人和男人是——”
“一样的,平等的。应该积极参加伟大的五反运动。”
“我和别的女人也不一样……”林宛芝没有说下去,注视着余静。她听余静说下去:
“为什么不一样?大家都是人。”
林宛芝的眼睛里露出从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