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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二
余静坐在她的对面,看她只顾翻牌,不理人,便说道:
“你有事,那我改天再来。”
“这,”朱瑞芳想把余静气走,余静自己要走,那不是再好也没有吗?可是想到改天还要来,不如现在打发一下算了。她微微一笑,说,“真对不住,我马上就拿完了。你看,只有一张了。”
桌子上剩下了最后一张,是个7;她手里也剩下最后一张,不知道是啥,能不能开关,就看这一张了。她渴望这一张拿掉,迅速地翻开一看:是5,差一点,没能拿通。她把牌往旁边一推,自言自语地说:
“真讨厌!”
她的眼睛慢慢转到余静的脸上,自己嘴上浮起一个非常勉强的笑容:
“对不起,让你等了一歇。找我,有啥事体吗?”
余静本来准备和她先闲聊聊,慢慢再谈到徐义德身上,不料朱瑞芳开门见山,干巴巴地直接问她。她想了想,避开朱瑞芳的问题,岔开去说:
“早就想来看看你们,一直没有空……”
朱瑞芳立刻插上去说:
“你们忙,不敢惊动你们。”
余静没理会她话里的刺,很自然地说下去:
“你们在家里也很忙吗?”
“我们,蹲在家里没事,闷的发慌……”朱瑞芳信口讲到这里,觉得不对头:既然闷的发慌,那正好,余静一直和她扯下去,她怎么好走开呢?她丝毫不露痕迹地把话收了回来,说,“这一阵倒是比较忙一些。你们在厂里忙,我们在家里忙,大家忙个不停。不过么,我们在家里无事忙,整天手脚不停,忙不出一个名堂来,不像你们……”
“只要劳动都好!”
“劳动?”朱瑞芳不懂这是啥意思。她在家里忙的是打牌,看戏,吃馆子,买东西,和劳动有啥关系呢?她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
“是呀!”
“你们常常出去吗?”余静想了解她们参加不参加社会活动。
“有辰光出去……”
余静很高兴地接上去说:
“那很好。”
朱瑞芳接下去说:
“到南京路公司里买点物事……”
余静大失所望:
“哦。”
“有辰光也到淮海路旧货店跑跑,买点进口货……”朱瑞芳以为工会主席一来一定谈政治啥的,没想到余静和她谈家常。她紧张的神经松弛下来,谈话也随便一些了。她说,“现在旧货店里也没有啥好物事,……”
余静对这些事全无兴趣,又不得不听,等她说完了,便问她:
“你们在家里看报吗?”
“报纸?看的,看的。”
余静的嘴角露出了笑意。她觉得坐在她对面的徐义德的二太太毕竟不错,家庭妇女能看报,知道国家大事,认识会逐渐提高,谈起话来就容易投机了。她又问了一句:
“每天看吗?”
“天天看。”
“养成看报习惯很好的,可以了解很多事体……”“是呀!”朱瑞芳叹息了一声,不满地说道,“这一阵没啥好看的,老是那几张片子:《思想问题》,《有一家人家》,《卡查赫斯坦》……越剧也老是演《梁山伯与祝英台》,没啥好看的。……”
余静凝神地望了朱瑞芳一眼:坐在她对面的朱瑞芳和她早一会儿想象中的朱瑞芳竟然是两个人。她不让朱瑞芳再乱扯下去,把话题直截了当提到“五反”上去,说:
“最近报上登的‘五反’消息很多,你没看吗?”
“‘五反’消息?”朱瑞芳心头一愣,她所预料的事终于在她面前出现了,冷静地反复思考,提高警惕地说,“没看,没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