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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五
第二十五章
戚宝珍今天睡了午觉,起来感到精神很好,看到屋子里有些乱糟糟的,便兴致勃勃地动手整理了。她首先把杨健的衬衣短裤和珍珍的小衣小裤拿到卫生间里,在浴缸里放了水,给泡上;转过身来,又把桌子上的什物摆齐,铺好床,扫了地,就到卫生间去洗衣服。她弯着腰洗,因为很久没有做事,劳动给她带来了愉快,不洗完,手简直停不下来。等她把衣服晒上,走出卫生间的时候,她额头上飞舞着金星,整个房间在她面前旋转,身子也不由自主地摇摆着,仿佛大地在动荡,哪能也站不稳。她扶着床,一步步好容易走到床边,仰身往床上一倒,紧闭着眼睛,房间里静静地,只听见胸口怦怦地激烈跳动,十分闷塞。她勉勉强强地给自己加了一个枕头,稍为好一点,可是呼吸还是不顺畅。
过了约莫有半个时辰,她慢慢恢复了正常,睁开眼睛,看到整洁的房间和卫生间晒的衣服,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气恼。高兴的是今天总算打扫了房间又洗了衣服,这是她好久想做而没有能够做的事。也是这样的事叫她气恼:为啥做了这么一点点的事,就感到那样吃不消呢?要是在过去,别说这点事,就是再多一些活也不打紧。现在哪能竟变成另外一个人了?她不相信自己的体力坏到这个程度,伸手到枕边拿过一面小小的圆镜子,对着自己的面孔照过来又照过去,好像在追寻失去了青春的体力。
如烟一般的往事,又一幕一幕出现在她的眼前。
那是一九四一年,她和杨健都在上海一座私立大学里读书。杨健读的是中文系,戚宝珍是教育系,虽然他比她高一班,选修课却常碰在一班里。中国通史这一课,他们俩人不仅在一班,而且同一张桌子。杨健在学校里的功课很好,几乎他所读课程的成绩都名列五名以前。当时他已经是中共党员,在学校里很活跃,学生方面有啥组织,他不是委员,就是代表。他是消息最灵通的人,对于抗日战争的前途他比任何人看的清楚,分析的头头是道,和他接近的人得到鼓舞,同他谈过话的人找到前进的方向。同学们有疑难不决的问题都去找他,他总满足你的要求,设法给你解决。经过他用各种办法介绍,许多同学暗中去了抗日民主根据地。在学校里,在公开的场合,他非常沉默;在校外宿舍里,在个人接触中,他是个富有风趣的人,谈起来就滔滔不绝,可是一点也不罗嗦。
认识他的人常常到他的宿舍里来,不认识他的人想法和他接近。戚宝珍发现他常到图书馆去,她也常到图书馆和他一道看书。他每次到图书馆都挟了许多书,放在他面前,低头在看书,在写笔记,没有注意她有意坐在他的附近。她故意和他谈论中国文学啥的。吃饭后,他们两个人常常肩并肩地在校园里散步。
一九四三年夏天,杨健读完了大学,组织上决定他到苏北抗日民主根据地党校去学习。两人相约:她毕了业,便到苏北来,参加抗日民主根据地工作。
临别前夜,他们两个人手挽手地在河边草地上走来走去,几次走到校园门口,她又把他拉回来,舍不得离开校园,舍不得离开草地,舍不得离开小河,舍不得离开夏夜的宁静。
一九四四年八月,她来到了苏北,和杨健结了婚。婚后,她分配在县政府教育科当干事。这个工作正投合她的兴趣。
第二年十月,她生下珍珍。那时抗日战争虽然胜利了,国内并没有取得和平,解放战争的烽火在各地燃烧起来了。杨健和戚宝珍随着部队转移到山东。他担任县委宣传部长工作。
人民解放军百万雄师横渡长江,上海解放,组织上调动大批干部支援上海,杨健一到了上海,分配在长宁区委统一战线工作部工作。不久,戚宝珍带着珍珍也到了上海,在长宁区人民政府文教科担任副科长职务。同时还在沪江纱厂夜校里兼一点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