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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头一年多,她工作非常努力,从清早忙到深夜也不感到疲倦。在解放区积累的教育行政工作经验,她研究怎样在区里运用,有时还挤出时间给区里小学教员做报告。自从发现自己有心脏扩大症,精力就不如从前了,开始并不服输,一次又一次躺下,不得不叫她徒唤奈何了……
过去这些事在她脑海里涌起,非常新鲜,就好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自己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做了这么一点点家务事,身子竟支持不住。从那面小小的圆镜子里看,自己的容颜并未消瘦,眼角上也没有长起扇形的皱纹,从表面上看,还是年青有为不减当年,她生气地把镜子往床头一放,怨恨地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个鬼身子!”
叶月芳笑嘻嘻地走了进来,劈口问她:
“你骂啥人?”
她没有注意有人来,突然听到人声,兀自吃了一惊。她侧过头去看,见是叶月芳,想起床招呼,立刻给叶月芳按住了。叶月芳坐在床边,对她说:
“你躺着好了……”
沪江厂的“五反”工作热烈展开,杨健一连几天抽不出时间回家。他嘴上不提,叶月芳心里知道的。今天叶月芳到区里来有事,杨健对她说:办完事,有空,到他家去一趟看看。
她见了叶月芳,有一种矛盾的心情:一个人老是蹲在房间里,总希望见到一些朋友,等到朋友来了,又觉得不如一个人在房间里安静。她以为区文教科叫叶月芳来的,不等她讲下去,抢先说道:
“唉,今天睡了午觉,起来精神好些,收拾了一下房间,就又倒下了。”她的眼光望着叶月芳,那意思说:别看我躺在床上好好的,我的身子可是不行呀!
叶月芳没有留意她的眼光,不假思索地说:
“医生不是要你好好休养,一个人蹲在家里哪能工作,我劝你还是到疗养院疗养一个时期才好……”
她每次见到人,总怕别人误会她蹲在家里好吃懒做,暗中说明自己的病,但听叶月芳的口气,完全了解她最近的健康情况。她就不详细说下去,改了口:
“厂里正在‘五反’,你说,我一个人在家里哪能闲得住?”
“这个心情,我是了解的。”叶月芳的两个腮帮子上浮着两个小小的酒窝,同情地说,“我一闲下来,就觉得闷的慌,一天不做许多工作,就仿佛一天白过去一样,想起来心里就不舒服……”
“你说的是呀,简直说到我心里去了。老实讲,见到你们生龙活虎般工作,我心里就静不下来。好几个月没上班了,在家里也不能给杨健一点帮助。”
“杨部长晓得你在家里闷的慌,特地叫我来看看你。这两天厂里忙……”
“厂里‘五反’进行的哪能?”
“‘五反’吗?”叶月芳怕讲起厂里轰轰烈烈的五反运动会妨碍她休息,迟疑地没有说下去。
“为啥不肯告诉我?”
“你还是好好休息,别操这份心了。”
“你告诉我,我不操心就是了。”
叶月芳简单地告诉她最近“五反”的情况,她顿时兴奋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焦急地问:
“徐义德这么顽强?”
“资本家不会痛痛快快地坦白的。”
“让他这样纠缠下去吗?”
“只要群众发动起来,形成‘五反’统一战线,徐义德就孤立了。”
“你这个意见很对!”她钦佩地望着叶月芳。
“这不是我的意见,是杨部长的。”
“哦。”她没有再赞扬,改口说,“夜校的人都参加‘五反’了吗?”
“当然都参加了。”
“只有我这个病号蹲在家里。”她的手按着胸口,内疚地说。
“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