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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说不出口。
秦妈妈站在那里没走,推一推张小玲的肩膀,焦急地问:
“是啥呀?你这个丫头。”
“是,”张小玲对着秦妈妈的耳朵说,“是小孩……小孩……”
秦妈妈眉头一皱,不解地问:
“你说的究竟是谁呀?”
“汤阿英!”
“她!”秦妈妈立刻想起她的预产期还有一个多月,不禁脱口说出,“早产哪,快去,快去!”
秦妈妈抓住张小玲的手飞奔到汤阿英的弄堂那边。车间里的人见她们两个人跑过去,料想一定有啥事体,便跟了过来,有的干脆关了车子。秦妈妈蹲下去,轻轻地问:
“怎样?”
汤阿英有气无力地回答:
“还好。”
她睁开眼睛,巡视着大家,眼光里露出衷心的谢意。她接着无力地抬起右手,指一指自己的肚子,手旋即又落在地上。秦妈妈懂得她的意思,冲着她的耳朵说:
“晓得了,你放心……”
秦妈妈从血里把一个赤条条的婴儿提了起来,抬头像在寻找谁,望了一会,说:
“快找医生来,快!”
细纱间的落纱工董素绢今年才十六岁,她正出神地望着躺在地上的汤阿英,一听秦妈妈叫唤,连忙应道:
“我去,我去。”
她头上梳了两根小辫子,右边那根垂在胸前,把它往身后一甩,飞一般地从人丛中跑了出去。一出细纱间的门,还没有走到医务所,她就叫开了:“医生在吗?细纱间出事了!”
梅佐贤在南京路大光明电影院看完了最后一场电影,又到大世界隔壁王芳斋去吃了夜宵,跳上汽车,想起了好久没有去厂里检查了,听说工人在哇哇叫,说啥生活难做,他怀疑工人是不是“揩油”①,有意叫生活难做,得到厂里亲自看看。他便叫司机开到厂里去。离沪江纱厂约莫有三十户左右人家,他叫汽车停在路边。司机懂得这是厂长的老规矩,夜里查厂,汽车照例总是不开进厂的,司机也不跟进去,只是厂长一个人进去。这样厂里的人听不到汽车喇叭声,看不见汽车,车间没有人晓得厂长来了。他突然出现在车间和宿舍时,发现问题,好向徐义德报告。徐总经理很赞赏他这一手。
梅佐贤进门以后,没有从大路上走,循着墙根走,像一个贼似的,轻轻地迈着步子,时不时左右望望,生怕叫别人看见。他首先走进职员宿舍。职员宿舍每个卧室的门上,都根据他的设计,开了个小洞,嵌上玻璃,不必开门,从小洞那里就可以看见在上夜班的辰光有没有人躲在宿舍里困大觉。他从每一个卧室的小洞洞看过去,宿舍里没有一个人。他很满意,今天夜里没有一个职员“揩油”。路过厂长办公室,由于刚才在王芳斋吃多了一点,口里有点发干,要喝点水,他就溜进了厂长室,泡了一杯祁门红茶,准备喝它两杯,再到车间里去检查有没有人“揩油”。正在他悠然自得地品味祁门红茶那股浓涩的滋味,夜空中传来了董素娟在医务所外边的叫唤声,他凝神一听:“医生在吗?细纱间出事了!”料到一定出了事故,说不定是工人受了伤,或者病倒了,甚至于病危,怕有人发觉他在厂里,弄到他头上,深更半夜,一时脱不开手,奉陪一夜到是小事,如果出了人命案子,干系到自己身上,那要吃不消的。他根本不管车间里工人的死活,心中后悔今天夜里不该来厂里检查,幸好大概还没有人发现,不如趁早溜掉。他站起来就走,一溜烟似的消逝在茫茫的夜色中。
①揩油:即不好好做生活,偷懒。
这时细纱间的工人们围着汤阿英在纷纷谈论着。郭彩娣仔细端详着汤阿英,打量了许久,还是不解:
“哪能弄的啊?”
“哪能弄的,”张小玲首先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