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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页
    八十九

    白玉山叹一口气说道:

    “你真不怕把人气炸了,双城县里的公家妇女,哪个不能干?都能说会唠,又会做工作,你这个脑瓜,要是跟我上双城去呀,要不把人的脸都丢到裤裆里去,才算怪呢。你这落后分子,叫我咋办?”

    听他称赞双城的妇女,白大嫂子有些醋意,收了笑容说:“我是落后分子,你爱咋的咋的,你去找那能说会唠,会做工作的人去。”

    看见她无缘无故吃醋了,白玉山笑着说道:

    “你不参加妇女组,怎么能整垮封建?咱们都要克服散漫性,抱紧团体,单枪匹马顶啥用?你也检讨检讨吧,不检讨,不会进步的。”

    “克服散漫性”,这是初次听到的新话,白大嫂子寻思着,到公安局工作,到底还是好。看他出口就跟先前两样了。她还想试试他肚子里的才学,看他能不能比上萧队长,越发搬出一些落后的话来逗他:

    “抱团体,又能顶啥用?穷人多咱也是穷。富人多咱苦不了。穷富由天定,这话真不假。你看人家肩不担担,手不提篮,一年到头,吃香喝辣。穷人起早贪黑,手不离活,成年溜辈,短吃少穿,你说这不是命是啥?”

    白玉山笑道:

    “你倒成了算命先生了。”他不正面回答她的话,显出挺有学问的样子,先问她一句:

    “你懂剥削这两字不懂?”

    白大嫂子笑着说:

    “不懂。”

    其实这两个字,她早听熟了。他们算过杜善人的剥削账,栽花先生把算盘子伸到杜善人跟前,她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她说“不懂”是逗着他玩的。说了假话,她忍不住笑。白玉山却正正经经,用他在党训班里得来的学问,解释给她听:“剥削,就是地主坏蛋剥夺你的劳动的果实,像剥皮似的。”

    这下,白大嫂子可真有点迷糊了。剥皮她是懂得的。“满洲国”腿子,向老百姓家要猫皮,不交不行,她还亲手剥过一只猫的皮,鲜血淋漓,她的两手直哆嗦,头也懵了。可是啥叫“剥夺你的劳动的果实”呢?白玉山知道她不懂,紧接着就说:

    “比方说:你收一石苞米,地主啥活不干,干要你三四斗租粮,这租粮是你劳动的果实,是你起早贪黑,大汗珠子摔八瓣,苦挣出来的。”

    白大嫂子说:

    “地可是他们的呀。”

    “你没学过土地还家吗?”

    白大嫂子笑着说:

    “没学过,我又没有住过党训班。”

    “土地也是穷人开荒斩草,开辟出来的,地主细皮白肉的,干占着土地。咱们分地,是土地还家,就是这道理。还有,光有土地也不成,你家没有劳动力,不能翻地,下种,薅草,拔苗,纵有万垧好地,管保你收不到半颗高粱。”

    白大嫂子点着头,薅草,拔苗,她太懂得了。

    白玉山又说:

    “房子,粮食,衣裳都是劳力造出来的。啥命呀唔的,都是地主编来胡弄劳动哥们的胡说。”

    白大嫂子听得入神了,又提出一个她还搞不清楚的问题:“没有命,也没有神么?我看不见起①。要是天上没有风部、雨部,没有布云童子,还能刮风下雨吗?要是天上没有雷公、电母,还能打雷撒闪吗?”

    ①不一定。

    白玉山哈哈大笑,他正学了这一课,忙说:

    “云和雨都是地上的水气,跑上天去的。打雷撒闪,都是电气,跟小丰满的水磨电是一个样子,小丰满这个电母,也是咱们劳动哥们造的哩。”

    正说到这儿,刘桂兰像一阵风似地闯了进来。白玉山是认识她的,只是她原先那两个垂到肩上的辫子不见了。在灯亮里,她的漆黑的短短的头发像一层厚密的细软的黑丝缨络似的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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