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回 三箭齐发汪精卫灭桂有术 入湘驱鲁夏胡陶鲁莽生灾
后再开三全大会,他又怕一向不守信用的蒋介石食言而肥。对于一个皮包公司的老板来说,希望的是马上成交兑现,最怕人家窥破他的买空卖空的手腕,从而单方面撕毁合同,使他一无所获。汪精卫眼下正是这种心理状态。
“讨伐桂系与三全大会同时进行。”汪精卫毫不犹豫地说道,“办法总是有的。”
蒋介石暗道:“这回看你还不把‘导火索’给我交出来!”但他却摇头说道:“桂系是不好对付的!”
汪精卫咬了咬牙,狠了狠心,不得不把那张最后的空头支票交了出来。他诡谲地一笑,说道:“湖南是桂系最敏感的地方。李、白西征两湖,程潜曾任湘省主席。后来,桂系在武汉扣留程潜,本意欲以桂人治湘,以便确保湖北与两广的联系。但桂系在连驱两员湘籍大将唐生智、程潜之后,怕湘人反对,故尔不敢直接以桂人主湘,乃用湘人鲁涤平为省主席,这是不得已而为之的过渡办法。鲁涤平的防地处于武汉和两广中间,一旦有事,鲁即可协断桂系的交通孔道,使其首尾难顾。中央讨伐桂系师出有名,可半秘密半公开地以大批弹械,取道江西,接济鲁涤平,并放出空气,鲁氏将与中央配合,两面夹击桂系第四集团军。在武汉的桂系将领闻知必然愤怒,他们定会出兵湖南驱鲁。此时,中央可以‘违法乱纪’之罪状为口实,以大军西上讨伐桂系,再令俞作柏、李明瑞在武汉配合,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蒋介石听了连说:“好好好!”即命人照此办理,将大批弹械,由江西运往湖南,接济鲁涤平,以激人成变的手段,引诱桂系上钩。
民国十八年二月二十一日清晨。
天空下着毛毛细雨,树梢上积着一层薄薄的雪,寒风凛冽,那细雨落在屋瓦、树梢和泥泞的路面上,慢慢地凝结成溜滑的薄冰。南京的清晨,寒气袭人。成贤街一带,有卖梅豆、甑儿糕的小贩穿过,叫卖声和着北风在街巷飘荡,显得箫索而冷寂。李宗仁过惯了军旅生活,每晨必早起。他披着件黄呢军大衣,在成贤街寓所里的小花园内散步,一边吸烟,一边仰头看着彤云密布、细雨靡靡的天空。天色阴暗而沉重,和他的心情极为相似。编遣会议,白崇禧托病不出,蒋介石疑忌而不满。会上,蒋、冯、阎、李,唇枪舌剑,争论不休,嗣后,冯、阎不辞而别。李宗仁在南京住了些日子,常听到武汉与中央不协的传闻,他深感忧虑,为了免使蒋介石多疑,他干脆把夫人郭德洁由武汉接到南京成贤街寓所居住,以示无他。但是,蒋、桂之间的矛盾,不但不见缓和,反而更趋尖锐激烈。李宗仁最担心白崇禧在平、津一带的处境。虽然白崇禧才智过人,独当一面绝无问题,但白部局趣平、津,没有实际地盘,而又处于张学良、阎锡山、冯玉祥和蒋介石军队的四面围堵之中,隆冬之际,军中缺衣御寒,饷项无着,其苦倍加。对于白部的去向,李宗仁也苦无良策。他接到白崇禧差人送来的密信,欲在北平倡导召升国民会议之举,心中喜忧参半:喜的是这确实是个使白部摆脱困境的好办法;忧的是对于筹备召开这样的大会,以他和白崇禧的资望,尚缺号召之力,而这些年来,他们都忙于军事,深感对政治驾驭缺乏能力。他们虽在南京把持特委会期间网络了一些国民党元老来撑门面,但蒋介石复出之后,这些元老们又都被蒋介石羁系南京,白崇禧要在北平召开国民会议与蒋介石的三全大会抗衡,如果不能把有威望的元老们请到北平去,开台锣鼓便敲不起来。前不久,流亡海外的汪精卫突然回到南京,蒋派中人便以蒋、汪合作大做文章,这使李宗仁更感不安。
细雨飘落到李宗仁的呢大衣上,被北风吹成薄冰,随着他缓慢的踱步,衣袖和下摆上发出轻微的窸窣声。他沉浸在沉重的思绪之中,对寒冷全不觉察。小花园的花阶小径上,留下他军靴的一串印迹,一只烟头,躺在雪地上,冒出一缕残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