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节
说者无心,同行的秀才之中便有两个虽然诗书满腹,气节却不怎么高的读书人,偷偷将他的话转告了衙门。
扬州知府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官,但他在那时东厂特务满天飞的环境下,也深怕如果自己置之不理,让人揪出轻则罢官,重则发配抄家。
于是,他表面上郑重其事,革除了孙老者的功名,暗地里叫人告诉孙老者,下次再来参加考试,必定还是魁首之选,并没有依律给孙老者治罪。
谁知这知府不久也因其他的事罢了官,后继者知道孙老者有这段对魏忠贤不恭的历史,害怕选取了他之后,让人查出,自己受牵挂影响前程,便索性取消了孙秀才的参考资格,把他从考场赶了出来。
孙老者经过两次打击,心灰意冷,更加纵情诗酒,老父见儿子丢了到手的功名,急火攻心,一病不起,临终连面也不让他见一见。孙老者已经聘定的未婚妻,因为这事也退了定金,另择高枝去了。
孙老者爱情与功名双双遭噩运,带上一位忠心爱着他的青楼女子,离开扬州一路北上,逃进了这与世隔绝的深山里。
这青楼女子在分娩女儿红艳时,难产而死,这孙老者养育着女儿,以打猎度日。
孙老者一晃在这里渡过了二十年。
二十年多么漫长呀。
吴三桂没想到这里还会碰上受魏忠贤所迫害的人,他拱手道:
“晚生对前辈的高风亮节实在敬佩,要是大明多一些您这样的高风亮节之士,哪至于破败到这副样子呢!”
孙老者仍沉浸在自己的悲惨之中,不理吴三桂。吴三桂想自己得找点话安慰安慰这老头,说道:
“好人自有好报,魏忠贤横行一世落得尸骨不全,也算是报应了……”
吴三桂刚说到这儿,孙老者眼睛一亮,看着吴三桂,追问道:
“你说什么,你说魏忠贤死了?”
吴三桂说道:
“魏忠贤早死了!”
吴三桂很惊奇这孙老者连这样的消息都不知道,但又不用惊奇,这深山与世隔绝,哪里去知道呢?
“这奸贼是怎么死的,烦公子仔细给老夫说来。”孙老者急道。
吴三桂便一五一十把魏忠贤与客氏谋害皇室血脉,崇祯如何震怒,魏忠贤如何在龙氏客店上吊自尽,然后又掘出尸体碎厂万段等细细向孙老者说了一遍。
孙老者听后哈哈大笑接着又痛哭流涕起来。
吴三桂理解孙老者的心情,如果不是魏忠贤这奸臣弄权,他已居庙堂之上,造福一方地方百姓,何至于在这深山老林与世隔绝渡过一生呢,何至于父亲在死时都不要他见面呢?
孙老者虽然貌似高风亮节,在这深山老林里不问世事,可内心却埋藏着巨大的痛苦,在听到魏忠贤死时才暴发出来,老泪横流。
吴三桂看着如此悲怆的孙老者,不知该用什么话来安慰他才好,不知所措地坐着,不知自己是否做错了,不该把外界的消息带进来。
红艳坐在炕的一角,飞针走线缝补着破了的衣服,不时抬起头同情地看一眼她可怜的老爹。然后又匆匆把头垂在手中的活儿上。
吴三桂身子很弱,在炕上呆了一天,天暗下来,红艳点上那松脂灯,晚餐是很丰盛的野狼肉和獐子肉,味道很鲜美。
吴三桂吃了很多。
孙老者在这大山里虽然与世隔绝,衣食却过得很富足,穿的衣服是自己种植的麻纺的,吃的肉食都是从山中猎来的,酒自己能酿……
晚饭孙老者吃得很少,他还在为自己这悲惨的命运而神伤。
吃完晚饭后,孙老者独自走出房外对着夜空,独自唱道:
——听初更,鼓正敲,心儿懊恼。想当初,开夜宴,何等奢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