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防,踉跄着后退一步,差点栽倒在泥水里。水面上,那紧绷的鱼线骤然松弛下来,但水下,一团巨大的、模糊的阴影正被这股力量猛地带离了湖底的淤泥,缓缓地、无可阻挡地向上浮起。
水花翻涌着,浑浊的泥浆被搅动起来。那团阴影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先是几缕如同海藻般飘散开来的、湿漉漉的长发,缠绕着灰绿色的水草,在水面下浮动。接着,一只苍白得毫无血色的手,突兀地刺破了水面!
那只手僵硬地向上伸着,五指微微张开,指甲缝里塞满了黑色的淤泥。它被我的鱼钩牢牢地勾住了小指根部,鱼线缠绕在手腕上,勒进那泡得发胀、呈现一种诡异灰白色的皮肤里。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又在下一秒疯狂地冲上头顶,再猛地退去,留下彻骨的冰冷和一片死寂的麻木。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喉咙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半点声音。握着鱼竿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汗水混着冰凉的湖水,沿着手臂往下淌。钓竿脱手,啪嗒一声掉在脚边的泥水里。
那只惨白的手,在浑浊的水波里,微微地晃动着。
浓重的、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如同有形质的粘稠瘴气,瞬间包裹了我。那不是普通死鱼的腥臭,而是更深沉、更原始、更令人绝望的死亡气息,混合着水底淤泥的腥甜和内脏器官溃烂的甜腻恶臭。它钻进鼻腔,直冲大脑,像无数冰冷的针扎进我的意识深处。
我猛地弯下腰,胃里翻腾的东西再也压不住,哇地一声全吐在了岸边的烂泥里。剧烈的呕吐让我眼前发黑,浑身虚脱,只剩下本能的颤抖。我死死盯着水面。那具尸体被鱼线拖拽着,正一点点向岸边漂浮过来。浑浊的水波扭曲着它的轮廓,但那张脸……那张脸……
越来越近。
湿漉漉的头发紧贴着肿胀发灰的头皮和额角,皮肤被水泡得异常松弛、浮肿,呈现出一种令人作呕的半透明质感,隐隐能看到皮下的暗色血管网。眼睑肿胀地闭合着,嘴唇微微张开,露出一点同样灰白的牙齿。整张脸像是被水泡发了的面团,五官都有些移位变形。
然而,那眉骨的走向,那鼻梁的弧度,那下颌的线条……哪怕被死亡和湖水严重扭曲,依然顽固地透出一种深入骨髓的熟悉感。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比这冰冷的湖水更刺骨百倍。我踉跄着后退,脚下被一块石头绊住,重重地摔坐在冰冷的泥水里,泥浆溅了一身一脸。我顾不得这些,手脚并用地向后爬,只想离那水边的东西越远越好。眼睛却像被钉死了一样,无法从那具漂浮的尸体上挪开半分。
那是我。水面上浮着的,是我自己!
老旧的日光灯管在天花板上发出令人烦躁的嗡嗡声,光线惨白,照着四壁空荡、弥漫着浓烈消毒水气味的派出所询问室。桌子对面的王警官,四十多岁,面皮黝黑粗糙,像被湖风吹打多年的礁石。他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得像两把钩子,反复在我脸上刮过,试图刮掉我脸上那层名为惊魂未定的伪装。
李默,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敲打着我的耳膜,你确定,在报警之前,没有碰过那具尸体任何地方都没碰
没有!绝对没有!我几乎是立刻喊了出来,声音干涩嘶哑,带着明显的颤抖。喉咙里那股湖底淤泥的腥臭和尸体腐败的气息仿佛还在翻涌。我下意识地搓着双手,仿佛要搓掉那根本不存在的、来自水底尸体的滑腻触感。我就……我就看了一眼,吓得魂都没了,连滚带爬跑回车上拿手机报的警……离得最近的时候也隔着好几米水呢!
王警官没说话,只是用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死死盯着我,似乎想从我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里榨出真相。他粗糙的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面,那笃笃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