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头扬起来。眼中，代替眼泪的，是一团儿怒的火；她不住的眨眼，好象是被烟火烧炙着似的。老人楞了一会儿。他很想帮她的忙，但是事情都太大，他无从尽力。假若这些苦难落在别人的身上，他会很简单的判断：quot;这都是命当如此！quot;可是，他不能拿这句话来判断眼前的这一回事，因为他的确知道钱家的人都是一百一十成的好人，绝对不应该受这样的折磨。

    quot;现在，你要上哪儿去呢？quot;

    她看了看腋下的蓝布包儿，脸上抽动了一下，而后又扬起头来，决心把害羞压服住：quot;我去当当！quot;紧跟着，她的脸上露出极微的，可是由极度用力而来的，一点笑意，象在浓云后努力透出的一点阳光。quot;哼！平日，我连拿钱买东西都有点害怕，现在我会也上当铺了！quot;

    祁老人得到可以帮忙的机会：quot;我，我还能借给你几块钱！quot;

    quot;不，祁伯伯！quot;她说得那么坚决，哑涩的嗓子中居然出来一点尖锐的声音。

    quot;咱们过得多呀！钱太太！quot;

    quot;不！我的丈夫一辈子不求人，我不能在他不在家的时候……quot;她没有能说完这句话，她要刚强，可是她也知道刚强的代价是多么大。她忽然的改了话：quot;祁伯伯！你看，默吟怎样呢？能够还活着吗？能够还回来吗？quot;

    祁老人的手颤起来。他没法回答她。想了半天，他声音很低的说：quot;钱太太！咱们好不好去求求冠晓荷呢？quot;他不会说：quot;解铃还是系铃人quot;，可是他的口气与神情帮忙他，教钱太太明白了他的意思。

    quot;他？求他？quot;她的眉有点立起来了。

    quot;我去！我去！quot;祁老人紧赶着说。quot;你知道，我也很讨厌那个人！quot;

    quot;你也不用去！他不是人！quot;钱太太一辈子不会说一个脏字，quot;不是人quot;已经把她所有的愤恨与诅咒都说尽了。quot;啊，我还得赶紧上当铺去呢！quot;说着，她很快的往外走。

    祁老人完全不明白她了。她，那么老实，规矩，好害羞的一个妇人，居然会变成这么坚决，烈性，与勇敢！楞住一会，看她已出了大门，他才想起跟出来。出了门，他想拦住她，可是她已拐了弯--她居然不再注意关上门，那永远关得严严的门！老人叹了口气，不知道怎的很想把手中的一对泥东西摔在大槐树的粗干子上。可是，他并没肯那么办。他也想进去看看钱大少，可是也打不起精神来，他觉得心里堵得慌！

    走到三号门口，他想进去看看冠先生，给钱默吟说说情。可是，他还须再想一想。他的愿意搭救钱先生是出于真心，但是他绝不愿因救别人而连累了自己。在一个并不十分好对付的社会中活了七十多岁，他知道什么叫作谨慎。

    到了家中，他仿佛疲倦得已不能支持。把两个玩艺儿交给小顺儿的妈，他一语未发的走进自己的屋中。小顺儿的妈只顾了接和看两个泥东西，并没注意老人的神色。她说了声：quot;哟！还有卖兔儿爷的哪！quot;说完，她后了悔；她的语气分明是有点看不起老太爷，差不多等于说：quot;你还有心思买玩艺儿哪，在这个年月！quot;她觉得不大得劲儿。为掩饰自己的不知如何是好，她喊了声小顺儿：quot;快来，太爷爷给你们买兔儿爷来啦！quot;

    小顺儿与妞子象两个箭头似的跑来。小顺儿劈手拿过一个泥兔儿去，小妞子把一个食指放在嘴唇上，看着兔儿爷直吸气，兴奋得脸上通通的红了。

    quot;还不进去给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