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回 鬻画分金割爱助膏火读书补拙勉力答琼瑶
:“若不是你认识杨先生,他又怎样能帮我的忙呢?我感谢你,你自然要去感谢他,这手续就不错了。”李冬青道:“这无所谓手续,也无所谓感谢。是杨杏园说的,乃朋友应尽之义务。”史科莲道:“这样说,就完全便宜我了。”
李冬青有一句话要说,几乎要说出来,又忍回去了。只笑了一笑。
史科莲得了这笔钱,是满天愁云尽散,脸上的笑容,也就止不住显出来。到了次日,她就离了李家,搬到学校去。学校里的生活,那都是有秩序的。而且耳所闻,目所见,都离不了功课。和余家那种繁华家庭的状况,自己寄人篱下的环境,完全不同。不说别的什么,第一吃一碗安心饭,不看人家的眼色。这时史科莲除了挂念祖母是一桩心事外,竟成了个自由之神。好在余瑞香始终和她不伤友爱,不时写信给她,报告外祖母平安。史科莲因此乃安心去做她的功课,满打算毕业而后,学着李冬青自己解决自己的生活问题。想到自己之所以有今日,到底不能不感谢杨杏园。
很快的工夫,一个星期又过,大家都换了夹衣。史科莲得了杨杏园第一批款子,绸缎未雨,早把夹衣作好,这时也全身更换起来。她又想,若不是杨杏园,莫说读书,第一项这衣服问题,就不得了。他虽然不要我感谢他,我究竟受之有愧,因此她就当在她寝室里的时候,用自来水笔,写了一封信给杨杏园。那信道:杏园先生:我写这封信给您,实在冒昧得很。因为您极力的协助我,是不愿意我知道的。我这时写信和您道谢,岂不有伤您的本意吗?不!这事在您那一方面,可以这样设想。在我们受惠的人,良心上,却不能容许我缄默。所以我于尊重尊意,和安慰我良心的两方面,转来转去,费了一个礼拜的研究。结果,良心战胜了友谊,我只得冒着不是,写信给您道谢。道谢两个字,实在形容不出我心中的感激,但是我也没有别的话可以说了。我是一个没有学问,而又穷无所归的女子。我不信这世上人,除了李冬青之外,还有几个人能看我一眼。现在我知道不然了,天地之大,不少好人,只是难以遇着罢了。学校里的生活很好,由前十天的我,变到现在的我,我简直得到第二个生命。生平的快事,莫过于此。在这种良好环境里,我现在除了思念一个寄人篱下的六旬祖母而外,没有别事,只是尽力的奋斗。这是可以报告助我的朋友的。我不长于文字,写得不成东西,求您原谅。即颂文安。
史科莲谨启这一封信,觉得是一种可纪念的东西,杨杏园连信纸信封,一并收起来,放在一个收文件的小匣子里。又想不能默尔受之,也就拿了一张信纸,回了一封信,无非是自己谦逊一番,又勉励史科莲几句。写完了。就交给听差寄去。当听差将这封信拿走之时,恰好吴碧波前来拜望他。吴碧波的目光,最是锐利,远远的看去,已经看见信封上有女士两个字。一脚踏进门,看见他的书桌,笔还在砚池边斜搁着,便笑着问道:“来的不巧,又要打断你的诗兴吧?”杨杏园道:“作什么诗,几个月也诌不出七个字来哩。”吴碧波道:“你看,笔还搁在砚池上,大概正是工作时间。”杨杏园道:“见面很少,既然来了,多坐一会儿,畅谈畅谈。我这时不作事,刚才是写一封信。”吴碧波就故意问道:“写信给谁?让我来做一回福尔摩斯。据我想,这封信,很简单。你看,那一盒信纸,不是像没动一样吗?大概不过一两张八行。既然很少,当然是不重要的。可是你写好了就封,封了就寄,一定又是急于要答复的。因为墨汁还没有干,信已不在桌上,当然是写好就付邮了。这封信,大概是寄给朋友,不是家书。要是家书,发得这样匆促,你岂能态度还这样安闲?再说这封信一定是寄给一位极好的朋友。我是知道的,你有一个坏脾气,把写信认为最便宜的事,却往往因此延搁下去。有许多要紧的事,都耽误了。你若不是写给好朋友,不能这样留心。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