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出谷佩蛾眉藏珠自赎分金快月老沽酒同倾
己削梨给我吃。其实我并没有醉,不过走胡同走得累了,她既要亲自伺候我,我落得受用。这时,已经十二点钟了,她也挤着坐在沙发上,握着我的手说:”现在好一点没有?’我说:“觉得渴得很,头也有点昏,坐一会子,就好了。‘她说:”明天上午,你没有什么事吗?’我说:‘事是天天都有的,不过搁也搁得下来,你要有什么差遣,明天我当然可以抽空和你去办。’她就说:“你又装呆,我明天哪有什么事要你办。我是说的今天的话,干吗装呆呢。‘”杨杏园笑道:“照你这样说来,你是子产之鱼,得其所哉了。后来呢?”何剑尘道:“那以后的手续无非是那几句话,就不必提了。到了一点钟的时光,她的娘姨已经走了,她才正式和我开谈判,她说:”你是个老白相,在我这里来往,也有一年多了,大家心事怎样,都是看得出的。你平心而论,我待你怎样?’说毕,又重新声明一句说:“你可要说真话,不许灌米汤。‘我便说:”不灌米汤的话,你待我是很好。’她笑说:“戆大,我不是问待你好不好的话,问我是真心待你,还是假意待你?‘我笑说:”这句话,那就难说了,照我看来,大概不至于是假意罢!’她把脸一板说:“你这人真是……‘我不等她说完,便说:”说老实话,你从前待我,也很平常。近来四五个月,照我良心上看来,我自己已经算是你一个熟客了。’她说:“这句话么,也有几分像。‘说着笑了一笑,又问:”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我说还有一个老娘,两个兄弟。她便问老太太待人怎样?我说她老人家,待下人是最好不过的,从前我那位太太,和她就像亲生母女一样。她说:‘还有你那两位令弟,也有太太吗?’我说:“有的。但是你今天晚上,为什么盘问起我的三代履历来了?‘她笑着问:”你猜呢?’我说:“你这个意思,我早就明白,但是我是个吃笔墨饭的人,哪里有力量在这里头娶人?你们都是看惯了花花世界的,又哪里能跟我书呆子去过日子。‘我说了这句话之后,以为她必定有一篇大道理驳我,谁知她竟承认我这几句话有理。她说:”你这话却是老实话,这个时候要你拿出一万八千来,你自然是拿不出。但是六七百块钱,你也拼凑不出来吗?’我说:“你这话我又不信了,难道你的亏空,就只这几个钱吗?‘她说:”我自己是没有什么亏空,就是一点小帐,那不值什么。就是这位老的花头太大,没有两千,她是不会放手。我私下还有几件钻石,大概值一千多块钱。’说到这里,对我笑了一笑。说:“真要作人家人,这个东西没有什么用,说不得了,为了你,我情愿把它换脱,只要你凑几百块钱,这个事就成功了。‘我听了这话,真出乎我意料之外。
便说:“你有这一番好意,几百块钱的事,我哪怕化缘,也要化得来。可是跟着我,只好过青菜豆腐日子,没有洋楼住,也没有汽车坐的,你不后悔吗?‘她说:”这话,你不说,我也明白的。老实说,这里面的人,要出去住洋楼坐汽车,只好作姨太太,外面好看,心里的苦,说不出来。到了一百岁,还是姨娘,样样在人后面,一世也出不了头。许多人从了良又翻出来,哪里都是愿意的吗?’“杨杏园道:”倒看花君不出,竟是能看破虚荣,很存一番打算的。你对她还有什么条件呢?“
何剑尘道:“这一天,就商量了一晚上,结果我尽一个月内,筹七百块钱,筹办到手,再和她领家妈开正式谈判。她依允,自然无事,她不依允,大概还免不了一番大交涉。好在只要我和花君打个里应外合,也不怕她不肯。现在就是这笔款难筹。
我听见说,你在邮政局里还有一笔储金,我想替你移动一下,不知你可能帮我一个忙?“杨杏园笑道:”你也是当代的财政家,无孔不入了。老实说,这一笔款是代舍弟存的升学预备费,共总不到二百块钱,你拿去了,还是无济于事。“何剑尘道:”一处等来,却是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