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他告诉我全是县城中学挑来的五好学生,由县民委专门集训了一个星期。随后她们之中的两位为客人们演唱苗家情歌。唱毕,首长接见,还说了些鼓励的话,大家便被领到摆上酒席的餐厅,顺序入座。一样有啤酒和汽水,只缺餐巾。人顺便把我介绍给本乡的书记和乡长,他们会说几句汉话,同我也一样握手。席间都称赞县城里派来的厨师好手艺,厨师上菜时不免拱手自谦。之后再一次擦手净面,再一次喝茶,这就到了下午两点,龙船比赛该开始了。
乡党委书记和乡长在前领路,顺石级而下,穿过了一条挤满人的小巷。吊脚楼下的阴凉里,各处来的穿着百槽裙的苗家姑娘有的还在打扮,见这由民警护卫的一行,小镜子也不照了,头也不梳了,都好奇望着。这鱼贯的行列又注视她们一身好几公斤重的各式各样的银冠、银颈圈、银手阈,一时弄不清究竟谁在检阅谁。
由民警圈起的一座临河的吊脚楼上,摆满了椅子和板凳,待众人就座,一人再发一把苗家姑娘用的小花阳伞,由这些干部们打着不一定好看。骄阳斜照,伞下仍止不住冒汗,我于是下到河滩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去了。
烟草,酸菜,人汗和牛羊猪鱼案子的腥臊味在暑热中蒸腾。各式摊贩,从百货布料到麦糖花生凉粉瓜子各种小吃,一片讨价还价和打情调笑声,再加上小儿在人堆里钻来钻去,煞是热闹。
我好容易挤到河边,还被人潮拥着,几乎踩进水里,只得跳到一只挂在岸边的小船上待着。前面有一条用整棵巨树掏空做成的龙船,为保持船身的平衡,船弦贴水面处镶一根刨光的树干。船上一顺溜三十来名水手,全一色短打扮,绽蓝的裤挂上的语语发亮的牛骨胶,头上是竹蔑编的精巧的小斗笠,一个个还戴的墨镜,腰间束一条亮闪闪的钢丝带。
船身中部夹坐着一个女孩儿打扮的童男,戴的是女孩的银项圈和头饰,时不时敲打一下挂在面前的一面堂锣,锣音清亮。船头高高翘起一段木雕彩绘的龙头,足有一人半高,插满小旗,披的红布,还挂了几十只嘎嘎叫唤的活鹅活鸭。
一阵鞭炮,又有送祭品的来了。在船头击鼓的唯一的长者招呼水手们都站起来。一个中年汉子,双手抱一大坛酒,也不挽裤脚,运直涉水跑进齐腿深的水里,一碗一碗向好汉们敬酒。戴黑眼镜的汉子们一边大口喝酒,一边唱和答谢,再把碗底的剩酒挥手持入河水里。
又有一个老汉同人抬着一头活猪跑进水里,四脚倒挂的猪子吓得嗷嗷直叫,更增添一番热闹。随后,那坛酒和这头活猪都送到这龙船后尾跟着的一条载祭品的小船上去了。
我回到那吊脚楼上的看台已将近下午五点,河面上鼓声鸣鸣,此起彼伏,时紧时慢,往来游动的三十多条龙船各自在玩,仍不见要比赛的样子。有几条刚要紧拢,又箭一般分射散开。看台上等得不耐烦了,先叫民委的人来,一会又传体委的干部,还说上面发话了,每条参赛的龙船奖励一百元现钱,两百斤粮票。又过了好一会,太阳眼看西落,热力减退,阳伞不必再打,船只却还未集中起来,江面上依然毫无比赛的意思。这时有人传话来,说今天不赛,要看赛船的得明天沿江而下,去下游三十里的另一个苗寨。观光的自然都十分扫兴,看台上立刻一阵骚动,决定撤了。一辆辆排在公路上首尾衔接的这条车龙纷纷起动。十分钟后,都消失在滚滚黄尘之中,路上只剩下仍然成群结伙不断前来游方的苗族男女青年,这节日的盛况看来还在夜间。
我留下来的时候,和我同车来的州政府的一位干部告诫我明天再走可就没车了。我说拦不到过路的车子我也可以步行。他倒是好心,把苗乡的两位干部找来,将我托付给他们,并且警告道:quot;出了问题找你们负责卜'书记和乡长连连点头,说:quot;放心好了,放心好了。quot;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