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丸雨/鸟雨3
    那天,大家早早吃了晚饭,早早来到台后那幢临时辟作化妆室的大仓房。化妆的化妆,调音的调音,温习动作的温习动作,细致地、有条不紊地准备着。

    天黑了下来。

    镇中那个固定的露天舞台,刹那间灯火通明。这突然爆发的亮光,使早聚集了满满一场地的男女老少不由得惊喜地大“啊”了一声。这灯光与海潮般的“啊”声,惊动了离场地不远的一片树林中的鸟,它们扑着翅膀,懵头懵脑地飞进了黑漆漆的夜空。

    一个个都很兴奋,却有个老者,用手在空气中抚摸了几下,又仰脸看了看天空,担忧地说道:“这天怕是绷不住哩,今晚这戏还未必能看到底哩。”

    油麻地的大大小小的领导都已经到场了。早有人为他们在前排放好了椅子,此刻,中间的一把宽敞的大椅还空着,一看就知道是留给杜元潮的。

    在说定了的那一刻,杜元潮准时到了。

    朱荻洼在路口迎候,见了杜元潮,忙往场地上一瘸一拐地跑,老远就将话传过来:“杜书记来了!”

    于是,一个传一个,一直传到大仓房:“杜书记来了!”

    众人都说:“杜书记来了!”

    人群闪开一条道,杜元潮脸色微红地微笑着,一边与人打招呼,一边走向正中间那张稳稳当当地放着的椅子。等他坐定后不久,该暗的灯光渐渐暗了下去。不一会儿,锣鼓家伙得到一个手势,节奏欢快而猛烈地敲打起来,让人觉得仿佛一阵风雨大作,席卷了这平原大地。突然,又得到一个手势,全都戛然而止。接下来,便是一阵大安静。随后,各种民间乐器响起,演出就正式开始了。

    演出越来越精彩,但天却是越来越黑,只是因为夜晚,又因为舞台灯光的虚幻,这场地上的人木然不觉罢了。若是在白天,就可看到这天色的可怕:乌云翻滚不息,天好像得了肠绞痛一般,在翻江倒海地扭动着,挣扎着,一副要大吐大泻的样子。

    空气都已潮乎乎的了,场地上的人依然在聚精会神地看演出。

    还是那个老者,伸出手去在空气中抚摸了几下,又仰脸看了看天空,叹息道:“真的看不到底哩。”

    艾绒出场了。

    大幕拉开时,只见艾绒早已安坐在那把长背的硬木椅子上。照着她的灯光渐亮,人们大有恍若仙境之感,天上人间一时不辨了。

    杜元潮的心怦然一动,但依旧不露神色地坐着。艾绒不敢往台下看,偶然一瞥,便见到了杜元潮,随即将脸一大半藏到了琵琶的背后。在弹奏前的片刻,她的眼前挥之不去的竟是那偶然一瞥而见到的杜元潮的形象:他的头发似乎特意梳理过,穿一件白色的短袖衬衫,显得无比的素净……

    演奏终于开始,她也渐渐归于平静,渐渐进入佳境。

    天下乐器,大概惟琵琶一件最值得人回味了。且不说那曲调由它而发后所产生的奇特魅力,单那不同凡响的优雅之形状,就已经是一件难以言表的艺术品了。更有弹奏它的姿态,那时,人与琵琶实在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天作之合”一说用在此时此景最为恰当。弹奏者的姿态由琴而生,但这“生”分明是一番造化,仿佛是天地间早就有的一番永恒之姿。而当琵琶与一个气质不凡的女人相配时,那则更是韵味悠长了。一张俏丽的脸,或是一张温柔的脸、一张娴淑的脸、一张富有童贞气息的脸,半藏半露,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有了含蓄,就有了羞羞答答,就有了迷惑,就有了使人不能自已的召唤与诱惑。这姿态,天地间也就只有这一幅。后来人将 “犹抱琵琶半遮面”一句引申为掩藏,引申为不光明磊落,实在是后来人的庸俗与去不净的恶气所致。将这一圣洁的人间绝句化为那样一个隐喻,实在是该杀头的。

    艾绒是深知这一姿态的底蕴的。琵琶在她怀中,那张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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