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 11
得不得了,要她一起坐下。小姑娘说她不坐,她作为好朋友向刘小姐提个醒,说女孩子穿无袖衣服得剃去腋毛,否则稍微张开手臂就很不雅观。这话一说出来,刘小妞和张淑桦都夹紧了手臂。小姑娘装傻继续说,穿有点透的化纤衣服最好不要戴白色的内衣,否则透在外面一清二楚,也很不雅观,宁可露不可透;夏天穿比较薄的衣服时候里面内衣不能太厚,否则一眼就能让人看清内衣粗糙的轮廓,还是非常不雅观,宁可外衣穿得差一点,女人的内衣一点马虎不得。这话一出来,店里所有女人都弯下腰去,不敢再挺起胸膛。刘小妞羞得一张脸红一阵青一阵,又不好说人家小姑娘,捂着脸跑了。小姑娘还不放过她,非要在后面又好心提醒,劝刘小妞千万别做那种小城市的摩登姑娘,落伍的时髦,乡气的都市化。可怜啊,刘小妞在我们面前多么心高气傲,我们都拿她没办法,硬是让我们梁小姑娘给发落了,痛快,无比痛快,哈哈,为了这,我也得把梁小姑娘伺候得跟皇后一样。张淑桦也是躲得没影儿,以前满店堂都是她小麻雀一样的声音,今天啥声音都没有,看她还敢打听你不,也不掂掂自己身份。”
宋运辉听了也笑,知道这种装傻的本事梁思申从小就会,以前常告诉他,怎么装傻调戏了爷爷、奶奶、伯父、伯母,现在当然更是炉火纯青。虽然小孩子做事没有准头,听寻建祥挑拨乱咬一气,但他没法生梁思申的气,怎么可能生一个小妹妹的气。
寻建祥见宋运辉没说话,道:“喂,你要是为了刘小妞生小姑娘的气,那你太没种了。”
“哪会,我只后悔没见到梁思申。寻建祥,谢谢你,那天你请客花多少钱?我来付。”
“看不起我还是咋的?去,提也别提。可惜小姑娘吃了饭就走,否则我请假陪她看电影。小姑娘对我也很好,别吃醋,对你更好。”
宋运辉将钱包塞进口袋,笑道:“好兄弟。我得赶去总厂交差,回头我去车间找你。”
“干吗,干吗,遗言吗?有没有党费要我替你交了?不,你还没资格交党费,团费拿来。说那么严重干吗,大不了每天上刘家、费家门口去吵,怕什么。”
“我没怕,我回来之前已经想好该怎么做,虽然违心,但不得不。可没你提供的消息让我知己知彼,我走进总厂的腿是虚的。你给了我这么多好消息,你等着,我会做出来给你看。”
寻建祥脸上想笑不笑的,侧过身去,呵呵吸着气道:“认真啥啊,读书人就是麻烦,梁小姑娘就正常得很。去吧,还等着你升官发财帮我脱离倒班呢。我今天是大夜班,睡觉了,你出去把门带上。”寻建祥说完就钻进床帘,头顶的吊扇吹得床帘一漾一漾的,如翻彩浪。
宋运辉在屋子里站了会儿,想了好久,才转身出去。寻建祥在里面听着动静,一张脸也是严肃的。宋运辉与寻建祥想的差不多,费厂长时常回来,对于宋运辉目前所做的事来说,绝不是好兆头。而工厂上层目前的动向,寻建祥在基层不可能太清楚地知道,但虞山卿知道。虞山卿在短短两个月时间内迅速与刘启明站在一起,已经很能够说明上层目前势力较量的风向。虽然,梁思申特意来看他的事令他非常高兴,如果换个时间,他会高兴得跳起来,可是如今是黑云压城,他是覆巢下一枚刻着“水”字的卵,他即使想跳,上面也有沉沉阻力。但寻建祥和梁思申的友谊,给他极大的动力。既然认定,那就撞到南墙也不回头。
宋运辉骑上自行车,一脸淡定地背上早已磨损、从大学背到金州的军绿色书包,顶着七月下旬的烈日,不骄不躁地赶去总厂。经过图书馆时候,他朝那幢掩在绿树丛中的三层楼建筑瞧瞧,又淡然地转开眼睛。寻建祥一直在劝阻他,连小小的梁思申都为他打抱不平,他可得争一口气,做出点人样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