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姬娅
怕得要死地听着——谁知再也没听到第二声。我睁大眼睛,看看尸体有没动静——谁知一点也看不出。可不见得是错觉。不管声音多轻,到底听见过,何况头脑也不是不清醒。我毅然死盯着尸体。可以解谜的事一件也没出现。过了片刻终于看清腮帮里、眼帘上的凹陷的微血管忽然泛出微微一层红,淡极了,简直看不清。我心头起了一种说不出的恐惧,凡人的语言可没法充分表达,只觉得坐在那儿,心不跳了,手脚僵了。不过,一股责任感终于又使我重新安下心。我就肯定,后事料理得太仓促了——罗维娜还活着呢。得马上挽救;但塔楼离寺院那角的下房很远——身边又没个仆人好使唤——要不离开房间几分钟,就没法召他们来帮忙——可又不敢离开。因此孤零零一个人,千方百计要将这游魂唤醒。不到片刻,旧病无疑复发了;眼帘和腮帮上的血色消退了,留下一片白,竟比云石还白;嘴唇格外皱了,噘成一团,活脱脱一副狰狞的死相;尸体上霎时变得黏糊糊,冷冰冰,不由人恶心;紧跟着又照常僵硬了。我刚才吃惊不小,从榻上站起身,如今浑身一阵寒噤,重新倒在榻上,又专心想着丽姬娅那鼓舞热情的幻影了。
这样过了一个钟头,我第二回听到床那儿传来隐隐约约的一声——真有其事吗?我侧耳细听——心里怕极了。又传来啦——是声叹息。我匆匆奔到死尸前,只见嘴唇在簌簌地抖,看得清清楚楚呢。一眨眼,不抖了,露出珍珠似的一排皓齿。我心坎里原只是畏惧,如今又添了分惊讶,就此七上八下。只觉得眼睛花了,脑子糊涂了;使了浑身力气,才算打起精神,出于责任感的鞭策,我又去干起死回生的工作了。这时死尸的额角上,还有腮帮上和喉咙上都泛出几分红晕;浑身上下摸得出有暖气;连心都微微悸动了。罗维娜小姐活着呢。我就格外热心地干起来;擦洗了尸体的太阳穴和双手,凡是不消看什么医书,单凭经验就可以知道的办法都使尽了。谁知白费力气。冷不防,血色无影无踪,心不跳了,嘴上又显出副死相,转眼间,浑身上下冰凉了,一片青灰,僵硬无比,只剩下副骨头,多少天来,早就成了死人的一切可憎的特征全流露出来了。
我又重新想着丽姬娅的幻影——耳边又响起幽幽的一声(多不可思议呵,眼下一边写着,一边竟然还打寒噤呢!)——又响起幽幽的一声呜咽,从乌木床那儿传来。可是,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不可名状的恐怖,何必细述呢?何必掉转笔头来描写这出复活的恐怖戏呢?何必说什么灰蒙蒙的黎明来临前,这出恐怖戏一次次的搬演;一次次可怕地旧病复发,结果无非是益发可憎的死亡,分明挽回不了;一次次垂死呻吟,模样浑似跟无形的仇人拼命;一次次拼命,结果死尸容貌上总是显出说不出名堂的怪诞变化;这一切何必细述呢?还是赶紧把文章写完吧。
那个恐怖的晚上过去了一大半,她早就死了,但又重新动弹了——这回比前几次动得更加厉害,虽然复活这事根本毫无希望,比什么都可怕。我早不搏斗,早不动弹,只是直僵僵地坐在长榻上,七情六欲一一涌现,我就是束手无策地受尽折磨,其中的极端恐惧倒一点也不可怕,也毫不消耗精力。再说一遍吧,死尸动弹了,这回比前几次动得更加厉害。脸上突然泛出血色,这股子劲可不比寻常——手脚不僵了——要不是眼帘依然紧闭,要不是尸体上有着绷带和披挂,照旧显出一副阴森森的死尸模样,我也许会以为罗维娜当真挣脱了死神加在她身上的桎梏呢。但如果这想法就连在当时也不全对的话,至少可以肯定,那裹衾的怪物确实在床上爬起身,两腿无力,双目紧闭,浑像人家做着噩梦的模样,踉踉跄跄地走着,一寸一寸飘到房间当中,实实在在(根据诺甫版本,此处作“boldly”显眼,本文从伐金版本译出。),清清楚楚。
我并没哆嗦——我并没动弹——因为那人形的神气、身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