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号验尸间
博尔顿。”
女性的声音:“那是什么人?”
第三个声音,听起来像年轻人,顶多20出头,“是个想要变成黑人的白人酒吧歌手,我认为他不像。”
大家都笑起来,女性的声音也笑了起来(带着点怀疑)。我被放到了感觉是铺着软垫的台面上,拉斯蒂开始讲些新的笑话,讲单口相声似乎是他的例行公事。可我听他讲笑话所产生的一点高兴全都消失在这突如其来的恐惧感中。如果我的舌头堵住了气管,我就不能呼吸了。这就是刚闪过我脑海的念头。如果现在不能呼吸怎么办?
如果我死了怎么办?要是死亡就像这样我该怎么办?
只好适应,适应这里可怕却能防病的温暖舒适的环境。那黑暗,那橡胶味。我现在知道自己是征服者霍华德,非同寻常的股票经纪人,德比市乡村俱乐部里难伺候的主,高尔夫球场上第19洞的常客。但1971年在湄公河三角洲,我是医疗救助队的一员,一个受惊的年轻人,有时会梦见家里的小狗而哭着醒来。我一下子体会到了这种感觉、这种气味。
上帝,我躺在尸袋里!
第一个声音:“医师,在这里签字吧?记住用力些,一式三份。”
钢笔划过纸张的声音。我想象第一个声音的发出者对着女医师,托着一个笔记板。
噢,耶稣,别让我死,我想喊,但却没有声音发出。
我在呼吸呢……不是吗?我是说我感觉不到自己在呼吸,但我的肺好像没问题,我的肺不像在潜入深水中时那样悸动和压迫,所以我一定没问题,对吗?
除非你死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喃喃说,你的肺不再需要空气,是吗?不需要,因为死人的肺不需要呼吸了,死人的肺只是一种……别紧张。
拉斯蒂:“下周六晚上干什么呢?医师?”
但如果我死了,怎么感觉得到?我怎么能嗅到装我的袋子的气味?我怎么能听得到这些声音?那医师说下周六晚上她打算给她家那只叫拉斯蒂的狗洗澡,说得多妙啊。大家都笑了起来。如果我死了,为什么我的意识还没有消失,或像人们在电视脱口秀《欧普拉·温弗瑞秀》中谈到的那样被罩在白光中?
随着一道粗涩的撕扯声,我一下子就暴露在白光中,令人目眩,像冬日里的阳光穿过一帘厚厚的云层,我想要眯起眼遮住强光,但动不了,我的眼皮如同卷轴坏了的百叶窗。
一张脸凑到我的上方,挡住了部分强光,这强光不是来自天窗而是来自天花板上的一排日光灯。这是一张年轻的脸,按常规来看是一张25岁左右的英俊的脸。他看起来像电视剧《海滩救生员》或《梅尔罗兹广场》中的海滩帅哥,不过他更书卷气。在漫不经心戴着的外科医生浅绿色帽子下面,是一头暗黑的头发,眼睛是深蓝色的,是那种女孩为之疯狂的眼睛;灰色的雀斑长到了颧骨那里。他也穿着大褂。
“嘿!哇!”他叫了起来,这是第三个声音,“这家伙看起来像米歇尔·博尔顿!只是老了点,也许……”他靠得更近了。绿色大褂的一条绑带垂到我前额上。“但是我觉得真的很像,嘿,米歇尔,唱歌啊。”
救我!我是想要唱出来的,但是,我只能用死人般不能动弹的目光盯着他那深蓝色的眼睛。我只想知道我是不是死人,如果是,我是怎么死的?在心脏停止跳动后每个人都要经历什么场景?如果我仍活着,当光照到我的瞳孔时,它们会收缩,他怎么没看见?我知道为什么……或者我想是这样:我的瞳孔不收缩,这就是为什么那日光灯的强光照进来时,眼睛这么痛。
那绑带像根羽毛似的,轻轻搔过我的额头。
救我!我冲着《海滩救生员》中的海滩帅哥喊。他可能只是实习医生,也许只是医科学校的小鬼,请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