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外史上(17-3)
纶在陕西文牍中见其姓氏,又观其履历,曾在胡文忠守黔时充练勇,而随南溪先先转战行间。访问省城名营,惟此军队伍尚整齐,是以特调用之。二十七午,合肥忽来电,称林椿云:‘二十八日期满,定攻马尾,惟先让法为救急计,鸿不敢许。’等语。”
盛昱知道林椿是法国的一个领事,不知道的是,李鸿章何以听信此人的话?看样子他是以一个领事为交涉的对手,未免与他的地位太不相称。而且他既“不敢许”,何以又电告张佩纶,是不是暗示张佩纶“先让法为救急计”,失掉马尾,他可以从中斡旋,使张佩纶脱罪呢?
这是一个难以猜透的疑问,盛昱姑且搁下,先看张佩纶作何处置:
“鄙见法特恫吓,然特告督抚必大扰。遂以是夜潜出。侵晓,敌舟望见旌旗,遂亦无事。行营距敌舟一里许,日来市易如常,迥非省城之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军书之暇,雨余山翠,枕底涛声,犹胜城市之日接褦襶也。”
看完这一段,盛昱大为摇头,他觉得张佩纶真是太自负,也太自欺了!居然以为法军震于他的威名,所以“望见旌旗,遂亦无事。”而文字故作洒脱,仿佛羽扇纶巾,谈笑可以退敌,强学谢安的矫情镇物,只怕真到紧要关头,拿不出谢安的那一份修养。
“真是书生典兵,不知天高地厚。”盛昱冷笑着说,“我就不信,只有他一个人能干。”
“你再看下去。”翁同和笑道:“幼樵真正是目无余子。”
于是盛昱轻声道:“法入内港,但我船多于彼,彼必气沮而去。然仅粤应两艘,余皆袖手,畏法如虎,不如无船,转可省费。二十八夜,战定可胜。”
“这是什么话?”盛昱诧异,“他不是一再电奏请旨,催南北洋赴援吗?如以为虽有船而‘畏法如虎’,倒不如没有船,反省下军饷,这是负气话,还可以说得通,却又说‘二十八夜,战定可胜’,既然这样有把握,又何必电请增援?而且,既有把握,何不先发制人?”
“战端固不可轻启,而幼樵亦未免夸夸其言。”翁同和又说,“我担心的是,幼樵处境太顺,看事太易,量敌太轻。”
“是!”盛昱想了一会说道:“还可以加一句:‘受累太深。’”
“受什么人的累?”翁同和问:“你是指合肥?”盛昱点点头,然后又接下去看信:“今局势又改,趋重长门,不知知各宿将正复如何?”
“‘知各宿将’是指穆将军守长门炮台吗?”
“对了。下面不是有段小注:‘春岩与论相得,琐细他日面谈。’看样子,幼樵在福建,还只有一个穆春岩,为他稍所许可。此外,不但福建的督抚,连总理衙门诸公,亦不在他眼下。”
这段话是指张佩纶自己在信中所说:
“兵机止争呼吸,若事事遥制,战必败,和必损,况闽防本弛耶?译署以办团练为指授方略。抑何可笑?漳泉人较勇,然亦无纪。本地水勇,知府送来二十人,皆里正捉来水手,未入水即战栗。”
“办团练本非长策。”盛昱又摇头,“幼樵这话倒说对了。‘兵机止争呼吸’,亦有道理,只不知呼吸之间,他能不能临危不乱,应付裕如?”
就在他们以张佩纶为话题,一谈不能休止的当儿,大厅中已在宣读公折底稿,并作了一处修改,仍旧请各国公断,美国调处。等到翁同和、盛昱接得通知,回入大厅,已经纷纷濡笔具名,而讲官则大多不愿列衔,表示另外单独上奏。盛昱自然也是如此,翁同和则觉得公折的文字不坏,提笔在底稿上写下名字。所谓“廷议”,就这样草草结束了。
公折以外,另有三十四个折子论列和战大计,上折的都是兼日讲起注官的名翰林,少数连衔,大多独奏,总计言事的有四十个人之多。
因此,慈禧太后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