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外史上(11-2)
“李老爷,”库吏看他是外行,加以指点:“缎匹是少不了的,向来只不过抽查点数。”
“好!抽查。”李用清有了计较,手往上指,用很威严的声音说:“你替我把最上面那一捆枣儿红的,取下来。”
库吏一愣,看李用清板着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料知说不进话去,便转身取了梯子来,爬上去费了好大的劲,将李用清所要的那一捆取到,双手举起,使劲往下一扔,陈年积土,象火药爆炸似的,往上直冲,将李用清没头没脑地笼罩在内。
时逢盛暑,汗流浃背,这一阵灰土飞上头脸,立刻为汗水沾住,面目黧黑,象个煤炭铺的伙计了。
李用清大怒,但是发不出脾气,只巴望这一捆缎匹中,数目不符,捏住把柄,便好处治那库吏。但是,解开来照标签所载的数目一数,应该是十四匹,一匹不少。
这一来哑巴亏吃定了,跟李嘉乐谈起来,同病相怜,嗟咨不绝。
“老前辈,”李用清跟比他早一科的李嘉乐说:“蠢吏可恶!有意恶作剧,打算着吓倒司官,他们就可以为所欲为,我辈偏要认顶,倒看看到底谁强得过谁?”
“说得是!我们受阎丹老的知遇识拔,必得帮他切实整顿一番,颜料、缎匹两库,不是上头着眼之处,马上要查银库了,一定要捉它一两个弊端出来。”
“查弊必先知弊。银库的弊端甚多,先要请教请教内行才好。”
两人商量的结果,决定合请一个客,请在衙门附近的一处“大酒缸”。间壁就是月盛斋,五香酱羊肉名驰九城,买了一大包款客。客人是户部的一个苏拉,名叫张福,伺候过十几位尚书,见多识广,部中大小积弊,无不明白。
“银库,照例书办是不能进去的,只有库兵可以入库。”张福举杯在手,慢吞吞地说:“库兵规定十二名,三年一挑,挑到那天去应点,要请十来个保镖护送……。”
“慢点,老张!”李用清打断他的话说,“这是为什么?”
“为了怕绑票,”张福解释库兵何以应点之日要防被掳:“入选库兵有正选,有备选,正选应点不到,马上由备选补上,所以绑他只要绑一个时辰,应点时辰一过,煮熟了的鸭子飞走,放了他也就没用了。”
“这样看起来,库兵的身价不得了。”
“是啊!补上一个名字,总要花到一万银子,应点不到,往后的好处不说,起码一万银子就算扔了在水里。”
“那么,”李嘉乐问,“库兵入库,到底有点什么好处?说偷银子是藏在谷道里面,可有这话?”
“怎么没有?”张福问道:“外省解银到部,怎么样入库?
李老爷见过没有?”
“没有。你细细说来我们听。”
“外省解银,每一万两解费六十两,这归管库司官跟书办分,库兵是没分的。库兵的好处,就是搬银子入库的当儿偷银子。进库的时候,衣服都要脱光,库里另有衣服,不过,这一身衣服也不能穿出库。光身进去,光身出来,寒冬腊月也就这个样,所以库兵非精壮的小伙子不能干。这还有个道理,小伙子中气足,提得住气,如果年纪一大,提不住气,就补上名字也没用。”
“这又是什么道理?”李用清问。
“就是这位李老爷说的,”张福指着李嘉乐答道,“为的是能在谷道里藏银子。本事最好的,一次可以藏十两一个的银锞子八个。”
这不是骇人听闻之事?但张福言之凿凿,说在东四牌楼有一新药铺,专有一种要有门路的人才能买得到的药,服下能使谷道交骨松开。偷银的方法是用猪网油卷银锞塞入谷道,不过即令年轻力壮,提气支持,亦至多只能容纳半点钟的工夫。
“这个法子在内库就用不着了,内库多是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