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座珠帘(28-2)
当李鸿藻很吃力地透露,皇帝身上的溃烂之处,可能是梅毒发作时,他颇有恍然大悟之感。
然而这到底是一件骇人听闻,不易置信的事,“兰翁,”他必得追问:“是听谁说的?”
“李卓轩。”
“他不会弄错了吧?”
“不会的。”李鸿藻说,“这是什么病,他没有把握,敢瞎说吗?”
“真是!”翁同龢还是摇头,“教人不能相信。”
“我也是如此!”李鸿藻说,“夏天听荣仲华说起,不但到了八大胡同的清吟小班,还有下三滥的地方,当时我心里就嘀咕,据李卓轩说,早在八月里就有征候了。此刻的发作,看似突兀,细细想去,实在其来有自。”
“那么,李卓轩怎么早不说呢?”
“他不敢。前几天悄悄儿跟恭王说了,这会儿看看瞒不住,才不能不实说。”李鸿藻又说:“其实早说也无用,这是个好不了的病。”
“不然!讳疾总是不智之事,早说了,至少可以作个防备,也许就不致于在这会儿发作。照常理而论,这一发在痘毒未净之际,不就是雪上加霜吗?”
李鸿藻觉得这话也有道理,然而,“你说讳疾不智,”他黯然说道:“看样子还得讳下去。”
“难道两宫面前也瞒着?”
“就是为此为难。”李鸿藻问,“你可有好主意?”
“我看不能瞒。”
“大家也都如此主张。难的是这话由谁去说?谁也难以启齿。”
“李卓轩如何?”
李鸿藻想了半天,也是拿不定主意,好在这也不是非他出主意不可的事,只能暂且丢开,跟翁同龢凄然相对,嗟叹不绝。
到了第二天,下起一场茫茫大雪,翁同龢虽无书房,却不能不进宫请安。依然一大早冲寒冒雪,到懋勤殿暂息一息,随即到内奏事处去看了脉案,是跟前一天的情形差不多。由于昨天从李鸿藻那里,了解了皇帝的病情,他便不肯尽信脉案,决定到内务府朝房去看看,如果荣禄在那里,便好打听,到底被讳的真相如何?
“别处都不要紧,就是腰上麻烦。”荣禄皱着眉,比着手势,“烂成这么大两个洞,一个是干的,一个流脓,那气味就不能谈了。”
翁同龢听这一说,越发上了心事,愣了好一会问道:“李卓轩怎么说呢?”
“他一会儿就来,你听他说。”
李德立是每日必到内务府朝房的,开方用药,都在那里斟酌。这天一到,但见他脸色憔悴不堪,可想而知他为皇帝的这个病,不知急得如何寝食不安,一半急皇帝,一半是急他自己。皇帝的病不好,不但京堂补缺无望,连眼前的顶戴都会保不住。
“脉息弱而无力。”李德立声音低微,“腰上的溃肿,说出来吓人。”
李德立很吃力地叙述皇帝的“痈”,所谈的情形,跟荣禄所见的不同,也远比荣禄所见的来得严重,腰间肿烂成两个洞是不错,但不是一个流脓一个干,干是因为刚挤过了脓。
“根盘很大,”李德立双掌虚圈,作了个饭碗大的手势,“正向背脊漫延。内溃不能说了。”
“原来病还隐着!”荣禄问道:“这不是三天两天的病了。
你是怎么治呀?总有个宗旨吧?”
“内溃是这个样子,压都压不下去,硬压要出大乱子。”李德立茫然望着空中,“我真没有想到,中毒中得这么深。”
荣禄和翁同龢相顾默然。他们都懂得一点病症方剂,但无非春瘟、伤寒之类,皇帝中的这种“毒”,就茫然不知了。
“皇上气血两虚、肾亏得很厉害,如今只能用保元托里之法,先扶助元气。”
“外科自然要用外敷的药。”荣禄问道:“这种‘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