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前传(9-3)
用一张鱼网,罩在受刑的人身上,裹得紧紧地,让皮肉都从网眼里突了出来,然后用极锋利的刀,一片一片,细细脔割,到死方休。
另一个说不对,剐刑没有那么麻烦,也没有那么残忍,只是“扎八刀”,额上两刀,片下两块皮来,正好垂着盖住了双眼,胸前乳上两刀,如果犯人家里花够了钱,刽子手这时便暗暗在受刑的心窝上刺一刀,结果了性命,以下双臂双股各一刀,就都毫无知觉,不感痛苦了。
看起来是“扎八刀”比较合理可信,但另一个也是言之有理,持之有故,于是展开辩驳,变成吵嘴,正闹得不可开交时,有人喊道:“小安子来了!”
这一喊,嘈杂的声音,立刻消失了。安德海现在是宫里的大红人,连敬事房的总管都得让他三分,所以大家等他一到,纷纷站了起来,年长品级高的,叫他“兄弟”,年轻品级低的便尊他为“二爷”,没有谁敢提名道姓称“安德海”,更不用说是当面叫他“小安子”了。
安德海也最喜欢聊闲天,一见大家这情形,便大模大样地问道:“你们刚才说什么来着?”
“没有什么,”有一个谨慎的,抢着答道:“稀不相干的闲白儿。”
“不对吧,”安德海瞪着眼说,“我明明听见在吵什么,好大的嗓门儿!怕的慈宁宫里都听见了。”
禁垣深远,御茶房的声音再大,慈宁宫里也不致于听见,这明明是安德海有意唬人,于是有个胆小的便说了实话:“在谈剐刑,一个说是‘鱼鳞剐’,一个说是‘扎八刀’,到底也不知怎么回事儿?”
“剐谁呀?”安德海扬着脸,明知故问。
“不是肃中堂他们三位吗?”
“那一个肃中堂?”安德海厉声诘责,一双金鱼眼越发鼓了出来。
看他这声色俱厉的神态,莫不吃惊,同时也不免奇怪,不知那一句话,在那一个字上触犯了他的忌讳?
面对着满屋子被慑服了的太监,安德海飘飘然满心得意,气焰就更甚了,冷笑一声,环视四周:“已经革职拿问,大逆不道,马上就要砍头的人,还管他叫‘中堂’,你们是什么意思?哼!等着瞧吧!平常巴结肃顺的,可得小心一点儿!”
因为有他这一句话,便有人为了挟嫌、求荣,或者脱卸干系,纷纷跑到他那里去告密。这是给了安德海一个讨好的机会。到了晚上,慈禧太后吃了燕窝粥,正将就寝时,他揣着一张名单,悄悄到了她身边。
“奴才有事跟主子回。”他说,“宫里有奸细。”
“啊?”慈禧太后微吃一惊,“怎么说?”
“奴才是说,宫里有好些肃顺安着的奸细。”
“对了!你倒提醒我了。”慈禧太后收起闲豫的神态,把脸沉了下来,“第一个就是王喜庆,非重重办他不可。”
“不止王喜庆一个。”
“我也知道,决不止王喜庆一个。还有谁?你去打听打听。”
“奴才已经替主子打听来了。”安德海从怀里取出名单,一个一个告诉给她听:“总管太监袁添喜,家里有几亩田,不知为什么,跟人打上了官司,找肃顺去说好话,好帮他赢官司。”
“可恶!”
“还有御膳房的太监张保、刘二寿,常往肃顺家送菜。每一次都得了肃顺的赏钱。”
“还有呢?”
“还有就是‘座钟处’的杜双奎了,他替肃顺修的两个表,前儿个自己已经交出来了。”
“就是自己交了出来,也不能饶他!”慈禧太后吩咐:“传我的话,让敬事房把那些人捆起来,送到内务府,替我好好儿的审一审!”
慈禧太后的懿旨一传,敬事房不敢怠慢,第二天一早就把名单上所开的五名太监上了绑,押送到内务府慎刑司去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