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琼出来拜客
中年却变得斑斑点点了,所以当她拿一只粉扑在自己额上扑粉时,眼睛里又闪出那种冷酷丑恶的正视来。放下粉扑,她一动不动站在镜子前面,在自己又高又大的鼻梁、小下巴(她下巴本来不大,现在脖子粗了起来,就更显得小了)和下垂的嘴角之间做出一点微笑。随即,为了不使效果丧失,赶快两只手捞起裙角下楼来了。
这次拜访她已经指望好久了。她侄儿和他未婚妻的关系搞得不好她早有风闻。这两个都有好几个星期不上她这儿来。她多次约菲力来吃晚饭;菲力总是回答“太忙”
在这种事情上,这位出色的女人的感觉是敏锐的,所以一听见琼来,立刻就感觉到事情不妙。她实在应当是一个福尔赛;按照小乔里恩的说法,她肯定够得上资格,而且是名副其实。
她把三个女儿嫁得都很不错,照人家说来,简直是高攀,因为这些女儿都是姿色平庸,这种情形往往只在职业比较接近司法界的妇女中才见得到。多少和教会有关的善举——慈善舞会、义演、义卖——她都列名在委员会里,而且她非要事先弄清楚各事都已完全组织就绪,方才同意放上自己的名字。
诚如她时常说的,她赞成事情要有个商业基础;教会、慈善事业的正确作用都是加强“社会”组织。个人施舍因此都是不道德的。唯一的办法是通过团体,有了个团体你才能肯定自己的钱不是白花的。说来说去,还是团体最重要!毫无疑问,她就是老乔里恩称做的“组织能手”——不但如此,他甚至于称她是个“骗子”
那些有她列上名字的事业都组织得非常之好,所以等到把捐款分配给那些人时,这些已经象提炼过的牛奶一样,一点人类温情的乳油都不剩了。可是她平时的话也说得很对,感情用事是要不得的。她实在是有点学院气。
这位被宗教界推崇备至的伟大而善良的女人是福尔赛神庙里的女住持之一,朝夕在财产之神的坛前燃着一盏神圣的油灯,坛上写了这些感人的字句:“以无还无,六辨士还真正那么一点儿。”
她走进屋子时,人们的感觉就象一大块肥肉走进来似的;她主持慈善会所以受人欢迎大约就是这个缘故。人家花了钱,总喜欢沾一点肥;所以大家都朝她望——她穿了一件制服,上面满挂些叮叮当当的饰物,高高的鼻子,肥硕的身材,被慈善跳舞会里她那些僚属围成一圈——好象她是个大将似的。
她的唯一缺点是没有一个好家世。她在中上层社会里是一个势力,这个社会里有它上百个的宗派和集团,全都在慈善事业的战场上纵横交织着,而且很快乐地跟那个上层社会在这片战场上结识起来。她在这个中上层社会里是一个势力,而这正是一个更广大、更重要、更有力量的社团!在这里,拜因斯太太所代表的那些商业化的基督教的制度、教义和“立身之道”都在畅通无阻,这些是它的真正血液,真正的商业通货,不象在那些较小的上层社会脉管里流通着那些奄无生气的赝品。认识她的人都觉得她很正常,一个决不会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的正常女子,而且,只要有法子可想,也决不会把任何东西掏给人。
波辛尼的父亲在世时跟她最合不来,时常拿她作为讥笑的对象,简直到了不可饶恕的程度。现在波辛尼的父亲虽已去世,她提起他来时,还是称他为“可怜的、亲爱的、没有礼貌的哥哥”
她以一种谨慎的亲热向琼问好,这在她原是拿手好戏;同时对琼有点畏惧——不过以她这样一个商界和宗教界的女名流,就是畏惧也是有限度的——因为琼虽则瘦小,却具有莫大的尊严,是她的一双无畏的眼睛给予她这种尊严。拜因斯太太还看出琼的态度虽则极端坦率,仍旧有很多地方是个福尔赛。如果她仅仅坦率和勇敢,拜因斯太太就会觉得她“神经”而看不起她;如果她仅仅是一个福尔赛,比如说,象佛兰茜一样,拜因斯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