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跨过春风
庆祝传递出了被压抑的情绪,在球进网之前,压力全在他们那一边呢。过于好的机会会带来不得不成功的重荷。
双方派上了全部筹码,融入一对一的决斗。在这一刻,胜利将取决于两个个人的意志与能力。换到过去,我会局促不安,怀疑自己是否有这样的权利。但如今站到球门前,即便今天佩戴的手套上没有诗句,我也坚信自己能扛起伙伴们的全部希望。
要从容呀。下意识地戳了戳手臂上的队长袖标,我看到内田高德抱着球走到了点球点前,便望向他的眼睛,脸上露出一道微笑。他低着脑袋,没有看我。
我的双臂张开了,而他在助跑,有些迟缓与笨重,大概是体能下降后轻微的不协调。时隔一年半,再次在北川中学的主场面对点球,我像老练而精准的猎人,在内田起跑的一刹那便看破了猎物的全部动作。“我一眼把你望到底”,以至于关节将如何扭动,皮球将从什么地方飞出都判断得一清二楚。没有任何悬念,我扑出了他打向右边的点球,并迅速起身把球抱在了怀里,半点机会都没有留给他。[1]
队友们正要一拥而上庆祝,而北川的同学都懊恼地抱起脑袋,表情告诉了所有人,他们最担心的事在无数次暗中祈祷后偏偏发生了。
裁判的哨声响了。
仿佛是历史的颠倒,他示意点球要重罚。
我提前移动了?脚没踩在球门线上?不清楚,没有太留意这个问题。北川的球员像是重获生机的小草,纷纷精神抖擞地挺立了起来。我们的队员当然不能服气,要找裁判讨要说法,首当其冲的自然是米乐和老叶。我轻轻推开了他们,没必要为这种事争论,尤其是要冒着吃黄牌的风险。
“放心吧,我还能扑出来。踢一百次我就扑一百次。”
几乎是跳着从禁区线上往门前走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被所有老师表扬了一通。瞧见内田高德正把球放回点球点,或许是灵机一动,我走到了他身边,说了句我知道的为数不多懂的日语——“だいじょうぶ”,写成汉字好像是“大丈夫”,意思应该是“没关系”,看动漫时学会的。说完又对他笑了笑,而他的眼神游离着,只是匆匆将我一瞥。
我不再是那个只会哭哭啼啼的小男孩了。正如我的伙伴们所说,我是永远可以信任的队长,是让对手无功而返、叹息不已的长墙,是只要在场上就会拼搏到底的战士。十二码的一对一博弈中,我是点球的克星,前锋无法逾越的噩梦。
内田重新助跑,他换成了小碎步,磨磨蹭蹭,细碎地逼近安静地呆在点球点上的皮球。心理战,耐心的考验,或许他想使门将按捺不住先做出扑救,以此骗过我打入相反的方向。我仍面带笑容,不为所动,甚至没有张开手臂,而是两手叉在腰上,仿佛他突然将球打进网窝都会保持着不动如山。
没有做出什么扑救动作,因为猜到他要打中路。结果没能碰到球,它飞上了天空。扑出阿华点球时我还会大喊大叫地庆祝,然而此时我也只是淡淡一笑,仿佛无事发生。
我赢了。暗暗磨了磨牙,听着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坚固摩擦声。
形势要变化了哦。
北川仍未减缓他们的攻势。但比起之前,多少有那么一丝泄气。他们可能已经有过将近二十次射门了,还包括一个点球,最终也只是打进了一球。内田的身体更加笨重了,本来就身材高大,拼着命逼抢了一个半场,总会力有不逮的,何况明明始终限制着他,使他的一举一动都难以流畅进行。但他仍送出了一次精彩的直塞,得球的安东佑在禁区右侧闪出空当,起脚打门,但卢卡和老叶都奋不顾身地倒地封堵,在我和球门面前筑起了两条血肉长城。球在他们的腿脚间折射,远远地弹出了球门。扑出点球无疑是给我们所有人注入了一针强心剂,可能还有点肾上腺素的效果,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