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破碎的泡影
模糊吧。他什么话都没说,十分冷漠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望了望手上潮湿的红色,又低头看了眼被血迹浸湿的白衣,对裁判做了一个抬肘子的动作,示意裁判对方有肘击行为。他这一切冷静的动作发生于我们两边球员互相的争吵和推搡之中,我记不太清了,场面过于混乱,最后教练都冲上场维持秩序了吧。好像川哥、老叶和米乐都吃了黄牌,替补席上的乐奔和徐牧也吃了,结绮那边也有三四张。不知道裁判是怎么出牌的,徐牧根本没推人也没骂人,只是来扶了学学。大概是执法者是看谁还没吃牌就给谁的吧。他没出红牌,也没让任何人两黄变一红,两边人数还是对等的。
只有用肘子才能把人打成这样吧,我不清楚。我们获得了点球,但我们的主罚手额头上的血还在流淌,他的右眼还是盖在鲜血中不能睁开,有那么一瞬,我以为他的眼睛也被戳伤了。那是个过于可怕的设想,学学的面不改色更让我害怕,害怕他瞒了比我想象得还可怕的状况。
叶芮阳,就全交给你了。我去去就来。这是他自己走到场下接受治疗前的最后一句话。叶芮阳抱起皮球走到了点球点前。又是一个决定生死的时刻。
这只是暂时的止血和包扎,待会你得去医院缝针的。校医在替补席上给学学的脑袋缠上了一圈又一圈的绷带,那样子像个日本武士,缠得再多一点就是阿拉伯人了。
晓得的,晓得的。谢谢老师啦。他笑着,舔舔嘴唇。
王老师,换人吧。校医剪掉了绷带,把它们粘好,回头看向教练。
不,老师,先换萧祺吧,他有点跑不动了,我还能跑呢!
听到这话时,叶芮阳的射门已奔向了球门的右上方。皮球直挂死角,没给对方一点机会,结绮的门将也果然愣在原地毫无反应。这是个角度和力度都十分完美的点球,稍有不慎可能就会打飞。进球后的老叶跑到了替补席这里,指向了制造点球的学学,两人抱在了一起。也正是趁着这个机会,学学向裁判申请了返场。陡然发现,他身上披着的球衣一尘不染,背后印的是21号,一定是刚刚趁我们不注意跟替补席上的学弟借的。他的右眼也让校医清洗干净了,再度充满神气地眨动着。回到场上后,他的第一次触球便是奋不顾身地头球争顶。脑袋都开花一次了,他还敢用绑满绷带的头继续拼杀。那将皮球顶下来的一声闷响回荡在太阳渐渐西斜的体育场上,像经历了远古时期的漫长的时光,把一抔黄土洒向气壮山河的呼声。“此地别燕丹,壮士发冲冠。昔时人已没,今日水犹寒。”因为绷带的缠绕,学学的头发被顶得立了起来,和绷带的末端一起飘飞,真有那种“怒发冲冠”的气势,脸上却是一副寻常之态,比任何表情都令人震撼。我不禁有些颤抖,仿佛置身于悲歌慷慨的易水之畔。在这场成王败寇、生死攸关的大战中,我的伙伴们真正破釜沉舟、气贯长虹,就像是骑着瘦马的老骑士披上了生锈的铠甲,奋不顾身地冲向夕阳下巨人一般的风车。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虽千万人吾往矣,即便被风车搅得粉身碎骨也寸步不让。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大概就是在这片绿茵场的奔跑之中,存在着磅礴的山川大河与闪烁的日月星辰。
卢卡登场,换下的果然是小七。我们的攻势再一次推到了前场,米乐右路低平球扫到了门前,阎希机灵地一漏,皮球没被任何人碰到,卢卡这回接住了它,果断推射。皮球窜向了球门,结绮的门将赶回来时已鞭长莫及,只能从门线后面把球够出球门。这没用,球整体越过了门线,禁区里的队友看得清清楚楚,直接跑向了卢卡,庆祝他在这片土地上打入的第一粒进球。这也是初一新生打进的第一球,比上赛季晚了不少,但来得正是时候,为我们锁定了胜局。小七也开心地跳到了我身边。
但怎么有点不对?裁判没吹哨!也没把手指向中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