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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我只在乎你
    米乐能好好在我身边踢我就够了。

    “那我说了呀……”

    点头。

    他的声音又细又轻,像风吹在我的耳朵上。但说完以后,他就忍不住一副嬉皮笑脸了。我的脸红透了。

    “滚蛋!我自己可以的!才不要呢!”

    “不要勉强哦。”我的两边的脸颊都被他揪住了,跟揉一团面似的被他搓着。

    “没有!就是没有!”我高高抬着脑袋,极不服气地端着自己的盆走到了柜子那里。单手脱裤子的时候,我又一次感到了身体缺少一部分的艰难与生涩。站又站不牢,脱又脱不掉,我像个才学会穿衣服的小孩,或是表演节目的小丑,被自己的裤子死死缠住了,不受控制地摇摇晃晃,又急又气。突然觉得自己成了个废人,一点小事都做不好。米乐一定在幸灾乐祸地望着,这更让我想要证明自己。健康果然是只有你失去以后才知道有多珍贵的东西,两只手做事在先前是多么轻而易举,从没有人会觉得这是一种奢侈和幸福。在一股莫名的焦躁中,我没站稳,滑了一跤。要真是摔倒了,我很可能会气急败坏地用拳头锤瓷砖地板或是大喊大叫吧。连自己的身体都无法控制,这实在是太耻辱了,活得一点尊严都没有。怪不得穆铮在生病时会那么绝望,人的一切耐心与信心都被挑战了,而且被击溃得毫无悬念。

    米乐扶住了我。

    “哎,我说,你别这样跟自己过不去呀。来嘛,坐到椅子上脱不是方便很多吗?”他哄着我,提着我半脱不脱的外裤腿,一步步将我挪到了长椅上。

    “你帮我。”我垂着脑袋哼了哼,把下嘴唇包进了嘴里。

    “嗯!”他很勤快地点点头,特意抬起脑袋对我笑了笑。

    “谢谢啊。”

    他没说什么,帮我把那条水草一样的长裤卸下来以后,悄悄和我顶了顶额头。

    也许有一天,我会生病,或是变老。在那一天我没法自己一个人穿衣服脱裤子,也没法一个人洗澡,甚至连上厕所都需要别人帮助吧。可能现实和生命就是如此,它能用一种最没有意思也最简单不过的方法让你讨厌它。不知道那时候我会是什么样子。我还小,再过几个月胳膊就会好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可那一天总要来,生老病死总是伴随着我们的。大概就像我以前想的那样,人要寻找伴侣,大概就是害怕。害怕一个人呆着,害怕晚上入睡时的黑暗,害怕疾病、衰老、死亡与被遗忘。你需要一个和你差不多的人待在身边。那个人阻止不了这一切的到来,你也阻止不了,只能一同陪伴,一同承担。虽说生老病死都时一个人的事,但或许有那么一个瞬间,一个距离你很近的人是能切身感受到你的。也许只是一个瞬间,但有这么一个瞬间,似乎便可以说“不枉此生”了?

    在热水从龙头里源源不断地喷出并淌过我的身体时,我想到了这些,不禁把脚上的拖鞋远远地踢到了对面的龙头下。米乐帮我把它踢回来了,它像越过两条溪流,溅起星星水花。水落下的帘幕中,我想到了照相馆的暗房,我出生后的那几年应该还是有人用这种方式把照片洗出来的吧。洗澡似乎就是暗室里人体与影子的摇晃、辗转与冲刷,水哗啦啦地流,热气在只有片片光束的浴室里翻腾,仿佛永远都停不下来。时间一年年地冲刷过去了,照片留下来了,人却不见了,只剩下固定在相片里的一双眼睛。

    我有点想跑到米乐的龙头下面去呢。假装一起洗,洗着洗着,突然往他眼睛前面摸一把泡沫,让他想追着打我又找不到。一定很有趣。

    “之前是不是见过?”米乐歪着脑袋,望着把菜单递给我们的那位老人。他银发苍苍,穿着笔挺的衬衫。洗完澡以后,我们俩安安静静地趴着睡了一会,像两只落水后爬出来晒太阳晒到睡着的小猫。之后,米乐要我请他吃饭——我就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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