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治愈及之后
喝掉了三分之一吧。喝饱了以后我问他要不要,于是他接了过去,仰起脖子,没有对嘴地接着喝,有点像往嘴巴里倒茶。他拧紧瓶盖,把剩下的矿泉水递给我。我说,你拿着吧。
我觉得自己的精神在恢复,随着被稳妥悬吊起来的胳膊一起恢复。夜在变深,也在变凉。我可以说点什么了。
“其实,如果只是胳膊的事,我倒不会太生她的气或者恨她。我知道她想保护你,那一刻她是个了不起的母亲,了不起到冲上来夺刀,还把我的手拽脱臼了。那么果决,简直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但我没法原谅她,更不可能喜欢她。因为三年前,她是个不负责任的母亲。我这么说或许会让你不高兴,但这就是我的感受。我失去了最重要的亲人。只能说,我不会去报复你或你的妈妈。之前讲过一次了,我再重复一遍。这是我个人的决定,和我的肩膀脱不脱臼没关系。之所以选择这么做,是我不想做一个被仇恨支配的人。这就是我能做到的一切了。要是非得说我对你妈妈是什么态度的话,那可能就像你姐姐讲的那样,我可怜她。”
黎彬从座位上起来,蹲在地上,徒然抓了一把我右边的袖子,很轻。
“其实我没有想要你原谅她,我也没有资格求你原谅她。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呢?你能这么说,我感谢至极了。我没脸看着你说话。那个……我妈妈说了想赔偿,这件事拖了很久,但我们没有忘。就算我家现在的条件还很一般,但欠的东西总归要还的。你愿意接受吗?”
我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问三年前我爸妈是不是没要赔偿。他说是的。我说,这是大人的事了,我做不了主。
“还有就是……我会努力学习和工作挣钱的,以后也可以慢慢还……以及,要是你们家有谁需要的话——我是说如果,希望你和你家里人都健健康康。但要是需要输血,骨髓移植,还有……我听说人可以摘一个肾?视网膜是不是也可以……”他的眼神游走在互相搓着的手指上,语气很缓慢。
“够了够了够了,太变态了吧,这都哪跟哪?”我用右手把他拽回到了座椅上,“你属实中二病晚期了。网络看多了?有病得治,真的。”我郑重其事地读了“真的”两个字。
他还是不敢看我,说只是有天想到过这件事,觉得自己可以也愿意去做。
“拉倒吧。把脸转过来,看着我。”一向怕被人盯着眼睛看的我居然会命令别人看向我了,而他也确实乖乖地把眼睛转了过来,“我没法原谅你妈妈做的事。你嘛,我倒不太讨厌你。如果弦弦还在的话,我想我和你会成为朋友的,你还算个不错的小孩。也许长大以后,我们俩还有可能做朋友。至于你想弥补你妈妈犯下的错误……我觉得或许会有机会,但不必用这种方式。献血还好啦,别的就太重口味了,我也不希望这样。
“我想呀,今天我要真拿刀划你,然后一走了之,恐怕就不会遇到你妈妈,更不会被误解,弄得现在脱臼了。太倒霉了,穆铮身体不好,我又受伤了。我们队现在三轮三分,小组出线都是问题,一前一后两个主力还没了。教练和队友们还不知道呢,明天他们来医院一看,队长胳膊这样吊着,估计心里拔凉拔凉的。不说这个了。我想好了,脱臼就是我的选择带来的结果。我选择不伤害你,所以没什么后悔的,我接受它。就算那时知道自己会脱臼,我也不会害人。既然我决定做一个温柔的人,任何事就别想影响我改变我。就算被误会,被嘲笑,被人宣泄无尽的戾气,我都坚持并相信自己的决定,不去改变。当然啦,是我现在没那么疼了,才有底气这么说的。”
说完这话,我应该是笑了。被包裹得很好的左手给了我生命的温度与饱满。
“至于你嘛,我看到了你想做点什么。但不必这么极端,现代社会了嘛。虽然我还小,但我听最好的朋友说过,一个人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