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消失的与留着的
胳膊肘捅了捅叶芮阳,他乖乖闭嘴了。
姐姐的手僵住了。
“我懂你的意思,也知道你很关心我们。”米乐说,“但我觉得还是不太一样。可能是因为我们不是一个地方长大的吧。江元和我老家就很不同,在我们那,要是一个女生在街上被人摸了,想要抗议,你知道别人会怎么说吗?‘是不是你今天穿得太少了?’‘是不是你一直盯着人家看,让人家误会了?’‘你长得很好看吗?谁想碰你,别自作多情了。’差不多就是这样。”
“受害者有罪论。”姐姐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哪都有,江元就没有吗?很多人就是陷在这一套逻辑里,遇到什么事都这么说。”
“就是想偷懒、装老好人呗,一个巴掌拍到人脸上明明响得很呢。照他们这么说,日本侵略中国,中国也有错呢。”叶芮阳依然愤愤不平,“但这也不是她随随便便打人骂人的借口呀,打人就是不对。”
“我明白,都明白。但就是想,她之所以这么暴躁,是不是因为太害怕了?江元我不清楚,毕竟我只呆了半年多一点,但在我们那个小地方,女孩子过得确实有点不容易。”
“Iknow.重男轻女的地方不少,听说我出生时家里就有亲戚直接在病房劝我妈再生一个呢,还好我爸妈没理会。”岳隐苦笑了一下,“但现在好多了。”
“这什么亲戚啊?要生她去生啊!”叶芮阳把我们都逗笑了。
“但我说的不只是重男轻女啦。”米乐笑完后脸沉了下来,“就感觉很多人对女孩子不是很好。”
大家纷纷问怎么回事。米乐有点犹豫,偷偷瞥了叶芮阳一眼,还是开了口:
“就是一对夫妻要离婚,但是但是但是……”他一连说了好几个“但是”,似乎是想赶紧把“离婚”这个词驱散,“在法院门口,两人起了争执,丈夫把妻子杀了,而且……”
我们听到“而且”后面的故事后,几乎同时往后缩了一下,简直不敢相信这件事是真的,发生在几十天前,发生在我们同学的家乡。
“太魔幻了。21世纪了,还有《水浒传》里的事。”姐姐坐到了我身边。
“好嚣张啊,谁上法院会带刀啊?他没想离婚,就是奔着杀人来的。太疯狂了,在法院门口杀人,一点不把人命和法律放在眼里。”叶芮阳都发抖了,“赤裸裸地挑衅全社会,这种人不枪毙吗?”
岳隐抓了抓他放在桌上的袖管。厚厚的。
“而且,你知道我们那边的人怎么说吗?还是那一套。说男的有什么难言之隐,还有人说女的一定做了什么什么坏事。可是官方一直在调查,现在还没有公布结果呢。”米乐用膝盖撞了撞我的腿,我任他撞着,以获取一点安全感。
“真是神奇。我们国家比以前进步了那么多,发展得也越来越好,但一些人活得还是非常原始,非常野蛮,像动物一样。”姐姐说,“其实对女孩子不好的环境对男孩子也未必好吧。它会要求男生都不停地努力再努力,要像个男子汉,去承担一大堆‘责任’。米乐,我想,这个男人之所以像个疯子一样,可能不只是这个人有问题——我不是说妻子有什么错,我不知道。我也不清楚你家乡的情况,但也许和他生活的环境有关,跟围绕在他身边的人有关。但无论如何,这个人的行为是绝对不可以原谅的,我也不可能会同情他。只是,他杀了人,又得到了什么呢?一个成年人,难道不知道不能杀人吗?知道了还干,到底是为了什么?什么东西会重要到可以让人把最基本的一点点理智和人性都弄丢了?”
“别老是怪环境,想想他是怎么杀人的吧。令人发指、丧心病狂!根本不知道敬畏生命、敬畏法律。他眼里人就不是人,说杀就杀,眼皮都不眨一下。枪毙都便宜他了!”